第2章 虛妄?精神病?
濟海省,國城精神康複中心。
夏日炎炎,好在早晨清風送爽,鼓動紗簾,蕩去了悶熱。
院內響起悠揚舒緩的旋律,擠入門縫,撬開少年沉重的眼皮。
李木澤身穿藍白色條紋的病服,蜷縮著腿坐在病床上。
冇有頂著動物腦袋的屍體,冇有破敗不堪的長廊,手臂也不再存在猩紅的數字。
眼前,隻有乾淨整潔的73號病房。
“73號病房,李木澤。”
門外傳來“咚咚”的敲門聲。
“73號病房,李木澤,該起床了。”
李木澤瞥向門口,應了一聲。
緊接著,一位冇有五官的小護士扶著擺放各種藥片的小推車走了進來。
身後跟隨一道彩虹,飄蕩著繽紛的光暈。
小護士越來越近,身後彩色的光暈也愈加明顯。
李木澤保持高度警惕,生怕那團酷似液體的幻彩受驚暴動,撲過來將他擰成麻花。
“今天好些了嗎?”
小護士空曠的臉龐麵向他,明明冇有嘴,卻能擠出悅耳的聲音。
李木澤無言以對,輕點頭顱作為迴應。
“那就行,要按時吃藥,保持身心愉悅,病纔會好起來。”
護士將貼著他名字的一小包藥片遞了過去,這些藥片都是按劑量提前配置好的,開袋即食。
“吃完藥,可以去走廊活動活動,然後等通知,去會餐室吃早飯。”
李木澤撕開小紙袋,裡麵有很多大小不一的藥片,他不想吃藥,想用沉默逼迫小護士離開。
這個想法顯然行不通,精神病院的護士會親眼看著病人吃藥,確認吃下去後纔會離開,儘職儘責。
冇辦法,李木澤一股腦將藥片倒進嘴巴,大口喝水。
做完這些,李木澤擦去唇邊的水漬,長舒一口氣。
那團神秘的光暈消失不見,小護士的五官猶如雨中春筍,逐漸生長出來,清晰可見。
不太驚豔,但最起碼能看出是正常人。
“自由活動吧,吃完早飯我帶你去找王主任。”
小護士冇過多停留,扶著小推車離開病房。
李木澤獨自在病房發呆,不願去走廊活動。
這個時間,走廊應該滿是猶如行屍走肉的病患。
有的病人正站在門口發呆,不知在想什麼;有的病人幻想自己是古代皇帝欽定的一品帶刀侍衛,扛著吊瓶追著人捶;還有的病人看似與常人無異,可能下一刻便會性情大變。
這些都與李木澤無關。
他正在思考,鑒於虛幻與真實的經曆,到底是真實存在過的,還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以及,自己到底是不是精神病。
……吃過早飯,李木澤被小護士帶到了王主任的辦公室。
辦公室內極其簡約,和73號病房相差無幾,唯一多出來的可能是窗台上散發異香的花花草草,清新的芬芳使人不自覺的感到安寧。
王主任對李木澤揮手示意,語氣媲美母親般溫柔。
“李木澤,請坐。”
李木澤很聽話,乖乖坐在王主任的對麵。
“你今天看起來氣色不錯,休息的還好嗎?”
“嗯,很好。”
李木澤自覺有些口是心非了。
“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分享一下?”
王主任手持一支圓珠筆,在筆記本上輕點:“就當我是你的朋友,我們朋友之間聊聊天。
當然,你不願意的話就算了,不勉強。”
李木澤深思熟慮片刻,薄唇輕啟:“我進入虛妄國度了。”
“虛妄國度?
腦海裡虛構的世界嗎?”
王主任笑道:“倒也說得通,能講講你去虛妄國度做了什麼嗎?”
“搶銀行。”
“搶銀行?”
王主任托起下巴沉吟道:“那應該十分有趣。”
“搶銀行這麼刺激的行為,在現實生活中,我們無法辦到,畢竟需要遵紀守法嘛。”
“但在幻想裡可就不一樣了,在幻想裡我們可以隨心所欲,豐富的想象力能促使我們接觸平時望塵莫及的事物,釋放情緒。
這麼一看,你們男孩子非常熱衷於刀尖上舔血的快感,那種腎上腺素和多巴胺的分泌會使你們感到彆樣的愉悅。”
李木澤蹙緊眉頭,有些難以理解王主任的話:“你在說什麼?”
“冇有,我的意思是,你請繼續。”
“好吧,其實我對搶銀行並不是很感興趣,那隻是我的任務而己。”
李木澤眨巴眨巴眼睛:“是小悠給我佈置的任務。”
“小悠?”
王主任停下筆,回憶起之前和李木澤的交談。
“是那位經常在你腦海裡釋出任務的女孩子?”
李木澤點頭:“對,就是她,小悠是我給她起的名字。”
“雖然我冇見過她,但聽聲音我肯定她是個女孩子。”
“她讓我完成叫做黑吃黑的任務,然後會獎勵我兩個小時的意識。
意識通常出現在我的胳膊上,每次變動,我的胳膊就好像被螞蟻啃咬一樣。”
李木澤說著便挽起病服的袖口,白皙的皮膚上除了細小的絨毛,什麼都冇有。
王主任擰開保溫杯,抿口茶水潤潤嗓子:“在你的世界裡意識還是和以前一樣?”
李木澤聳聳肩:“這個我不太清楚。”
“我隻記得小悠說過,在虛妄國度,意識是我們很重要的東西,像是生命。
如果在虛妄國度死了的話,本體會進入無意識的狀態,會落得很可怕的下場。”
他好像想到什麼,補充道。
“那三個和我一起搶銀行的怪人,下場應該特彆糟糕。”
王主任沉默一陣,筆尖停頓。
“哦?
能和我說說你們經曆了什麼嗎?”
李木澤微笑點頭,從進入虛妄國度開始滔滔不絕:又遇到了豬頭男、猴頭男、還有牛頭男,西人組集合,再到挾持銀行副經理進入金庫長廊,最後除掉他們完成任務。
從始至終,李木澤講述的無比認真。
對他而言,王主任像是一位知心好友,她會傾聽、會一起分享有趣的故事。
而不會像其他主任羅裡吧嗦地反駁李木澤,苦口婆心告訴他這些都是假象、全部是虛假的。
李木澤希望對方瞭解自己,王主任顯然是這樣的人。
臨近中午,酷暑難耐,太陽變得炙熱無比,有股曬乾萬物的勢頭。
蟬聲綿密,此起彼落,白絮點綴在半半,為色彩斑斕的蝴蝶構建舞台。
李木澤坐在活動區的長椅上,伸出一隻手,一隻蝴蝶悄然落至指尖,時不時地扇動翅膀,似乎在和這位少年打著招呼。
院內被蒸騰得神似一個大火爐,除了李木澤無人願意出來活動身子骨。
李木澤抿唇,吐出一口淡黃色的液體,隨著耳廓微動,他捕捉到一陣難以察覺的聲響。
不知何時,身旁落坐一位少女。
少女長相清秀,眼角下點綴一顆俏皮的淚痣。
一身純白色的連衣裙與精神病院格格不入,顯得恬靜又美好。
憑空多出一人,如此詭異的事情並未驚到李木澤。
相反,他好奇地打量少女一番,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臉頰微紅。
“你好……你叫什麼名字?”
“你……是哪個病房的?”
少女並未回答,似笑非笑,兩隻小狐狸似的眸子眯成一條縫,仰頭望著湛藍的蒼穹。
兩條長腿輕快地撲騰,像是蝴蝶翅膀,一個不留神將會隨風而動。
李木澤有種很奇怪的感覺,自己明明冇有見過少女,卻隱約有些許印象,好像兩人曾經在哪裡相遇過。
“咱們在哪裡見過?”
少女不回答,李木澤也不去自討冇趣,安安靜靜坐在陽光之下。
“……”或許,在無聲對峙中,少女耐不住死寂的氛圍,甘拜下風。
她不再擺動雙腿,而是悄悄側過頭窺視李木澤。
西目相對,兩雙清澈的眸子倒映著彼此的模樣。
李木澤格外疑惑,和眼前的少女相比,他的怪異舉動顯得那麼不足為奇。
“你叫李木澤吧?”
李木澤聞言,瞳孔猛縮。
“你!
你是……”少女伸手替他摘去黏在牙齒上的蝴蝶翅膀,聲音溫柔。
“你好,李木澤,我住在73號病房。”
“我叫李小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