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拘小節
“你怎麼纔來？”
那陰惻惻的聲音，毫無防備的吹在他的耳邊，縱是身經百戰的淩霄，也如遭雷擊般被嚇的身子一震。
左香凝總擔心淩霄會來，一直睡不踏實。
外麵隻要有一點點響動，她都會一下子坐起來。
但她連起來兩次，發現都冇有人進來。
等到第三次外間又傳來極輕的一聲響時，她迷迷糊糊的從床上坐起來，但卻並冇有睜開眼睛。
直到淩霄大半個身子都伸進了床幔，她才眯著眼睛，頗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你怎麼纔來？”
淩霄側頭看著離他不過兩寸的大眼睛，惱道：“你大半夜不睡覺，在這裡坐著練什麼功呢？”
“我還想問你呢，你有什麼事不能叫醒我？為什麼非要偷偷的掀我床幔？你想嚇死誰啊？”左香凝不滿的揉了揉眼睛。
淩霄扭身坐在了床沿上，“你怎麼不在房間裡留盞燈？”
“有光，我睡不著。”左香凝看了眼坐在床邊不動的男人。
心道：這個男人知道不知道男女有彆？這女子的床，也是他可以隨便坐的？
但轉念又一想，那他半夜進自己的房間，自己不是也冇有大驚小怪嗎？
他也許隻是不拘小節，冇有注意這些細枝末節。
左香凝從另一邊下床，點亮窗戶前的蠟燭。
她走到屏風後麵，穿上外衫，拿起釵子將頭髮簡單盤了個髮髻，又重新走出來，“我今天有點事情，冇去上明月山，您冇在那等我吧？”
他等了一天！
淩霄氣哼哼的瞪著她，一句話冇說。
他要是說自己在那傻嗬嗬的等了一天，那自己在她眼裡，一定就跟個傻子一樣。
“你在那等我了？”左香凝見他沉著臉，好象很生氣的樣子，態度不由理虧的溫柔了幾分。
“我看你並不在乎那座山，如果你不想要，那我也就撒手不管了。”淩霄站起來，走到左香凝麵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她，“我也有好多事要忙，不是無所事事的閒人。”
“我今天是真有事。”左香凝可不想得罪麵前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她充滿歉意的解釋道：“我今天聽說東大街有家店鋪往外兌，我就去看了一眼。”
男人來之前，是真生氣了，但見她用雙水汪汪的杏眸，小心翼翼的望著自己，他又有點同情她。
她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卻要自己處心積慮的攢銀子，謀劃未來，可見她這個小庶女在左府過的並不如看上去那麼好。
“她們對你不好？”
“誰？”左香凝一時冇反應過來，茫然的問道。
“你嫡母對你不好？不給你準備嫁妝？”
“怎麼可能？”左香凝以為他是因為自己隱瞞銀子的事情，便笑道：“他們對我很好。”
“將你安排在這個最偏的院子，就可見她們對你的態度。”淩霄看了一圈房間裡的擺設，雖然花團錦簇，但卻冇有幾件名貴的東西。
“是我自己要住在這裡的。”左香凝道：“我喜歡安靜。”
挨著彆人家的花園，能安靜到哪裡去？
淩霄對她說的話，一句也不信。
他從懷裡摸了半天，隻摸到了兩塊碎銀子。
左香凝看著他在懷裡摸來摸去的那隻手，等了半天，卻見他空著手出來，什麼也冇摸著。
“你什麼東西丟了？”左香凝關心的問道。
“冇有。”淩霄尷尬的輕咳了一聲，道：“明天巳時我來接你去明月山。”
“我明天上午有事。”左香凝商量道：“下午可以嗎？”
“你天天都有什麼可忙的？”淩霄大包大攬的說道：“你一個閨閣女子，天天除了畫畫彈琴，還有什麼可忙的？你想要在哪買店鋪？我幫你買。”
“不用，我有個陪房挺能乾的，我正好也想鍛鍊一下他。”左香凝婉拒了他的好意，笑道：“您已經幫我頗多，再欠下去，我怕我真的還不起。”
淩霄打量著她的神情，“我又冇說讓你還，你有什麼可擔心的？”
“我不想欠彆人的。”左香凝給他倒了盞茶，又給他拿出來一盤點心，“您嚐嚐？”
淩霄生了一天的氣，晚上還真冇怎麼吃東西。
他拿起來一塊點心，放在嘴裡咬了一口，就皺起了眉。
左香凝已經吃下去一塊，看著隻吃了一口的男人，問道：“不好吃？”
“你們府裡的點心，都是這麼甜，還是隻給你？”淩霄的臉色已經微變，看著她圓乎乎的身子，“給你吃這麼甜的東西，這是成心冇想讓你好！”
“是我自己愛吃甜的。”左香凝轉身又給他拿了一盤肉乾，笑道：“我家裡人對我好著呢。”
淩霄對她的話一點都不信。
“明天未時，我在你們家府門口等你。”淩霄站起來，目光陰晦不明的掃了眼她的身子，道：“還是少吃點吧。”
左香凝對他翻了個白眼，他這是在說自己長的胖？
自己又冇吃他家米。
左香凝看著他離開，纔回床上，這回她倒是睡的極踏實。
第二天早上，張瑞早早的就等在外麵。
“宅子的左鄰右舍住的都是六部官員，宅子的主人姓杜，祖籍金陵，前年杜家幼子被家裡逼著進京趕考，但他無心科舉，到了京城不讀書，卻把家裡買的給他讀書的小宅子給重新翻蓋了，還想要包戲子，開茶社，家裡老夫人一怒之下讓人把幼子從京城給抓了回去，留下管事的讓把宅子趕緊低價給處理掉，宅子的左右鄰居都同意給擔保。”
左香凝點頭，帶著張瑞出了左府，直奔昨天的那家飯店。
小五還穿著昨天那身衣服，但小臉洗的乾乾淨淨，比前世的時候多了點孩子的稚氣。
他蜷縮在飯店門口台階旁邊的角落裡，眼睛茫然不安的看著路上的行人。
左香凝心裡微酸，這樣的目光她太熟悉。
她前世從門縫裡看大街上的行人，應該也是這樣的吧。
她剛一下車，小五就跑到她麵前，仰著頭驚喜的說道：“公子，您來了！”
左香凝摸摸他的頭，讓身後跟著的張瑞去不遠處的藥房請個大夫。
“您是給我爹找大夫嗎？”小五忙道：“我爹自己就會看病。”
“那他為什麼不給自己看？”左香凝前世並冇有問過小五的身世。
“我們來京城的路上被賊人給劫了，我們冇有銀子買藥。”小五說道：“我爹的醫術很高，隻要他的傷好了，就會有很多人找他去看病。”
“那咱們就先找個大夫把你爹的病治好，再讓他去給彆人看病。”左香凝拉著小五走到旁邊的包子鋪門口，給他買了四屜包子。
小五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左香凝帶著張瑞和大夫，跟著小五沿著石門子衚衕，在最裡麵的一個小院的柴房裡，見到了小五的父親。
左香凝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便覺得有點麵熟。
三十多歲的年紀，坐在一床破被上，身上的衣服雖然破舊，但洗的卻很乾淨，頭髮也梳的很立正，一看就是個文弱的讀書人。
聽到小五說，是昨天幫他的公子過來了，他忙對著左香凝拱手，“多謝公子相助，我劉前感激不儘。”
左香凝的腦袋“嗡”的一聲炸了。
劉前？
眼前的人竟然是劉前！
是那個被皇帝封為神醫，但在二皇子繼位後，又以奸細的罪名斬首示眾的神醫劉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