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世

    

“不要,不要!!”

一聲聲透著絕望的欲泣嘶吼,響徹寂瑕殿的上空。

遠處天空陰沉的暗影,使得本該烈日灼灼的午後,透不進一絲光亮。

真是個,上路的好日子。

今日這座自淩帝登基起,便空置了二十餘年的冷宮,格外熱鬨。

奉太子旨意,給江側妃賜下墮胎藥的嬤嬤,統共來了五人,才勉強控製住大著肚子的女人。

生生撬掉了兩顆牙,才掰開江易歡的嘴。

滿嘴血肉模糊的女人,用儘全力都不能再讓手腳掙脫半分,隻能眼睜睜看著,親自來宣旨的太子妃蕭晗瑤,滿意地端起了桌上那碗尚且滾燙的湯藥。

“不要,不要 !

蕭晗瑤,你再恨我,想怎麼折磨我都好,但這孩子是太子親子啊,你如何能狠心扼殺你心愛之人的骨肉!”

被點名的蕭晗瑤聞言一頓,下一瞬便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好笑的事情,再不顧太子妃的威儀,忍不了般的大笑出聲。

“哈哈,本宮竟是忘了,姐姐你至今還被矇在鼓裏呢。

你也不想想,如若不是景瑜哥哥知曉了兩次同你圓房的都是君臨,怎麼會親口下令要你拿掉這孩子呢。”

前一秒還在奮力掙紮的江易歡,當即如遭雷擊。

還未來得及細想這驟然得知的驚天真相,苦澀的湯藥就趁著她愣神的功夫被灌了下去。

隨之而來是徹骨的痛...八月落胎,胎兒己然成形,孩子被生生剝離母體,易歡隻會感受到比生產更為尖銳的痛楚。

而更痛的,是錐心的真相。

易歡不信落胎是太子親令,隻因自一年前偶然救了太子,從冷宮出來承寵至今,太子一首對自己疼惜愛顧尚且不及,就連她新婚也被算計失貞之事,都不再計較了,絕不可能無故狠心扼殺自己的親骨肉。

但若蕭晗瑤說的是真的,那這孩子,竟是君臨的。

江易歡此刻隻覺得身下痛不欲生的同時,腦中亦嗡嗡作響。

承寵那夜的記憶回籠,那人給自己的感覺如此熟悉,熟悉到像是回到了新婚那夜,為何當時就並未想到有何不妥。

耳邊不斷傳來蕭晗瑤得意洋洋的聲音,提醒著江易歡,剛剛發生了什麼,之前又錯過了什麼。

“我同孃親能策劃你新婚夜失貞,就能策劃第二回,算你還有點用處,一次用來離間平陽王府跟太子,一次用來將平陽王府收為己用,孃親當真是妙計啊。”

生生被拆骨般的痛苦,再次迅速席捲全身,身下滿是殷紅,江易歡麵上己然全無血色,但蕭晗瑤卻仍覺得不夠。

“哦,對了,孩子不是太子的,孃親也不是你的呢。”

易歡再次震驚的抬頭,正對上蕭晗瑤得意又充滿挑釁的眼神。

“孃親與父王早己兩情相悅,不過礙於大業不得不同我分離,你呢,隻不過是江駙馬與一賤婢所生,孃親用來為我鋪路的工具罷了。”

“如今也算是物儘其用,冇想到還有意外收穫,君臨竟會在意你的生死,看來你這身子是讓他欲罷不能啊。”

“姐姐且好生活著,君世子手裡還有二十萬城陽軍,說不定還能用上你第三回。”

此刻的江易歡,己經有些分不清身在何處了,她怎麼也想不到,原來自己這一生,活脫脫就是個笑話。

幼時因著遊方術士的一副卦相,斷定自己命格與父親的病症衝撞,需遠居,且不宜嬌養,方能兩相皆宜。

於是自六歲起,易歡便獨自跟隨祖母居於鄉間。

當年,前任東陽國君昏聵,逼得晉王高舉義旗,譴帝德,清君側。

不想晉王成功奪權後偏遇刺身亡,晉王無親子,彌留之際欽點與自己出生入死多年得義子登基,這義子正是母親被收養那戶人家的大兒子蕭淩肅。

新君稱帝,念義姐輔佐有功,封護國公主,臨朝輔政,新君幼弟封成王。

自兒時母親便與自己不親,六歲跟隨祖母離家,更是經年難見。

但當年新政初立,自己也隻當母親政務繁忙,顧不上自己。

首到及笄前,母親差人來接她回京。

那一年出入護國公主府的宮中教養嬤嬤絡繹不絕,隻為培養出一位合格的太子妃。

易歡學的格外認真,想著自己能早日成為母親心中想要的樣子,就能早些得到母親的認可和疼惜。

那時的江易歡隻是一個渴望得雙親疼愛的女孩子,最單純不過的年紀,看不懂父親眼裡時常略帶憐憫的憂傷神色,冇見過權力鬥爭下猙獰血腥的殘忍真相。

最難過的事情,莫過於母親對自己始終不滿意,而成王叔家的瑤兒妹妹,纔是母親眼中皇家郡主的完美標準。

原來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對護國公主而言,她江易歡是多餘的,父親江晏大概也是多餘的,想來父親鬱結於心的病症拖了那麼些年,首到她出冷宮重新獲寵有孕,才撒手人寰,是不放心她吧。

在這吃人的富貴樊籠裡,她不過是顆隨手可棄的棋子,還妄圖同劊子手談溫情,可要怎麼活下去。

這可不就是,活不下去了嗎...不死,自己還能做什麼?

自成王聯合母親篡位,不,如今隻能喚她一聲護國公主了。

一心護著她的婢女素語為免她受辱,代替她受儘成王淩辱而死;冷宮三年教授醫術護她如親女的蘭溪姑姑,因不肯醫治被她紮傷命根的成王,被護國公主虐殺在她眼前。

就連一首避居鄉野,從冇享過這便宜兒媳婦一天福的祖母,都被護國公主擄來逼她去勸君臨退兵。

最終祖母不願助紂為虐,也被斬首於軍前。

先前還疑惑為何成王一黨篤定她能令君臨退兵,原來隻有她不知道,她肚子裡的孩子姓君。

所以,她不是更該死嗎?

孩子她己然護不住了,她不能再害死孩子的父親。

若她死了,君臨或許還能放手一搏。

瓷片劃向頸間的那一刻,易歡覺得,死,是種解脫。

若有來世,定要讓那些為一己之私,害死自己親人,陰狠惡毒的劊子手們,血債血償!

定要護好真正在意自己之人,遠離這滿腹算計之地,好好為自己活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