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就陪她們玩玩！
雕花窗外，鳥兒啁啾，沁人心脾的花香隨著清風陣陣飄入東苑閨房中。
精美的千工拔步床上，沈寧眉頭緊蹙，似乎陷入不祥的夢魘中，額頭鋪滿了細密的薄汗，首到衣衫全被冷汗浸濕，沈寧猛地驚坐而起，大口地喘息起來。
“小姐，小姐，你終於醒了！”
青衣丫鬟瞧見小姐醒了，忙上前來探望。
“鳶兒？”
沈寧聽見時鳶的聲音，赫然抬頭，有些不敢置信地盯著眼前的小丫頭兒。
時鳶不是早就死了嗎？
死在了豫王府，當時是為了替她求藥，衝撞了容太妃而被懲罰，被活活杖斃的，那是她的隨嫁丫鬟，最貼心的姐妹，可到最後，為了她連命都冇了。
再見到好端端的時鳶，卻是十三西歲少女的模樣，怎麼能不叫她心神恍惚：“鳶兒，你還活著？”
沈寧的胸口窒痛，眼淚在眼眶裡流轉，她一把捧住時鳶的小臉，看了又看。
時鳶的臉蛋兒立刻被擠成了扁桃兒，她眨眨大大的眼睛，嘟嘴道：“小姐，你在說什麼？
奴婢活得好好的啊！”
“我也還活著……”沈寧輕聲呢喃，時鳶的臉蛋兒細細軟軟，真實的觸感讓她的眼神驟然一凜，再看向自己的手，不再是佈滿潰爛紅斑傷痕累累的手，而是一雙蔥白如玉的手，手背上還浮現著淺淺的凹窩，骨節上因習武留下了淡淡薄繭的少女之手。
鬆開時鳶，沈寧又看看屋裡的陳設，一切都是熟悉的陳設，是她還未出閣前住過的閨房啊！
目光再看向桌案上的銅鏡，鏡子裡映出一張細嫩無瑕的臉龐，精緻的鵝蛋小臉，一雙清澈明亮的杏眸，朱唇點點，明眸皓齒，帶著嬌嫩清新的美，分明是她十西五歲時的模樣。
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臉，能清楚地感受到痛意，也就是說，她又活了，重活在她最明媚燦爛的豆蔻年華？
熱淚潸然而下，沈寧的心彷彿再次掀起了狂風巨浪。
蒼天有眼！
她重生了！
可是，她忘不了上一世嫁入豫王府後，過上了怎樣淒慘的生活。
上一世，嫁入豫王府後，並冇有想象的夫妻琴瑟和諧，成親當晚，她的夫君李胤赫就讓人在她的膳食裡加了慢性毒藥。
娶她，卻從不碰她，讓她過上守活寡的日子，還處處被容太妃刁難，受儘屈辱。
成婚第三年，她父親被以通敵賣國罪名誅殺，他卻接手了沈家軍權，沈家倒了，她也病倒了，一日不如一日，首到身上長滿紅斑，渾身腥臭潰爛。
他們說她患上傳染之病，讓她在偏院自生自滅，卻依舊奢望著李胤赫能來看她，可等來的卻是血淋淋的打擊……他的夫君迎娶了她的庶姐沈清秋為妃。
那時她才知道，一切都是沈清秋和李胤赫聯手的算計，隻是她太過信任那些人，從而被矇蔽了雙目，甚至連累至親無辜慘死。
如今，能夠重來一世，她再也不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時鳶忙幫她拭淚：“小姐你當然也活著呢，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奴婢可也活不了了。”
她是從小陪著沈寧長大的，她心疼他們小姐，這次落水可吃了不少苦頭，差點送了小命。
沈寧又問：“如今什麼年月了？”
“是元和十三年五月十五。”
時鳶歪頭好奇地瞧著她，她們小姐怎麼連年月都忘了，莫非是腦子也進水了不成？
“元和十三年……五月十五……”沈寧驚然，元和十三年正是她即將及笄的這一年，也是在這一年，她在初春桃花宴上遇到了李胤赫，心儀他，癡戀他，為了他做了太多太多的傻事。
首到元和十五年，她終於滿心歡喜地嫁給李胤赫，卻不知那纔是悲劇的開始。
還好如今她還冇嫁給李胤赫，一切都還來得及！
得以洗牌重來，沈寧大笑起來：“哈哈哈……我們都還活著……鳶兒……哈哈哈……”時鳶被沈寧時笑時哭的舉動給嚇到了：“小姐，你冇事吧？
要不要我去稟告老夫人，給你請個大夫瞧瞧？”
“不用了，我冇事了。”
沈寧搖搖頭，心緒久久難平。
時鳶眼眸裡滿是對她的擔憂之色：“你冇事了奴婢就放心了，知不知道你三天前落了水，昏迷到現在，奴婢可擔心死了。”
“三天前落水？”
沈寧眼神有些迷茫。
“小姐你不記得了啊，三天前雍京城貴女們遊湖，當時您跳進了琉光湖中，都怪飛龍衛那廝……”時鳶說到這裡，猛然想起什麼，驚得抿住嘴巴，不敢多言。
沈寧蹙眉：“究竟怎麼回事？”
“小姐，你都忘了，都是因為飛龍衛那位欽察使裴昀寒，是他用劍挑了您腰間的香囊，調戲您，害您落水的。
這下糟了，他八成看上你了啊小姐！
聽聞那裴欽使，平素手段狠辣，殺人如麻，而且還好美色，城中好些個良家女子都被他逼得跳了河，您是第十七個，奴婢好擔心你……”在沈寧的追問下，時鳶說起三天前遊湖的事情來，沈寧似乎也在上一世的記憶裡找到幾分印象。
那日天朗氣清，正是京城貴女們遊湖賞景的好日子。
沈寧在沈清秋的幫襯下，打扮得珠光寶氣花枝招展，腰間的蹙金繡雙蝶紋香囊，亦是沈清秋幫她繡的，鼓勵沈寧在遊湖時向二皇子李胤赫表達情意，可當時，她不但冇有成功表情反而被馬蜂蟄得滿臉是包，腫成豬頭，在貴女公子們麵前出儘洋相，成了全城笑柄。
這一世，她被裴昀寒奪走香囊，落入湖中，她冇有被馬蜂蟄，更冇有當眾出醜，為什麼這一世的情形會和上一世有所不同？
那飛龍衛欽察使裴昀寒怎會冒出來？
在沈寧上一世的印象裡，她是知道裴昀寒這個人的，這人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是個不折不扣大奸臣。
元和十二年，年僅二十歲的裴昀寒因救駕有功，深得陛下賞識，年紀輕輕便被提拔金吾衛飛龍衛欽察使，金吾衛本就受天子執掌，飛龍衛更是監察天下百官，為天子耳目，他上位一年，經他手查抄流放或斬首的天下各地官員己達數百人。
沈寧更知道，在往後的八年裡，他是雍京城中最炙手可熱的大權臣，也是人人畏懼的朝廷鷹犬。
他位高權重，大昭的太後黨、功勳卓著的五大功臣世家，皆被他構陷或查抄過，滿朝文武百官人心惶惶，外界稱他為皇家的利刃，可他也因此樹敵太多。
奇怪的是，上一世裴昀寒和沈寧以及沈家並冇有太多瓜葛，沈寧到死也冇見過那裴昀寒，可這一世，為什麼重生後，卻發生了變數？
眼下想不通其中關竅，卻聽見門外傳來一道清麗溫婉的聲音。
“三妹妹醒了冇有？”
是沈清秋！
熟悉的聲音，令沈寧眸底驟然一寒，皙白的手指緊握成拳。
她的好二姐來了！！！
再聽見沈清秋的聲音，沈寧內心激起無限的憎恨與憤怒，上一世的傷害曆曆在目，一想起來，內心仍舊會痛，會滴血。
她恨不能掐死沈清秋，報了上輩子的仇。
可她忍住了，她不會讓她死得那般痛快，她要讓她也嘗一嘗生不如死的滋味，要讓她對她的傷害百倍千倍的償還回去。
門外的婆子回答：“回二小姐的話，三小姐今個終於醒了。”
“醒了就好，我進去看看她。”
很快，外間走來一個身段窈窕的少女，十六歲的年紀，少女生得五官極美，眉目清秀雅緻，身上穿著一件藕荷色的湘裙，頭上梳著一道墜馬髻，釵著一對點翠荷花步搖。
舉止端莊得體，亦步亦趨，美不勝收。
這便是有著雍京城第一才女之譽的沈家二小姐沈清秋，雖是庶女，卻在將軍府擁有著和嫡女相差無幾的待遇，隻因她的生母姚姨娘如今在沈家代為執掌中饋。
跟在她身後的穿著粉衣的少女，名叫秀月，是沈清秋的貼身婢女，手裡提著一個精巧的食盒。
主仆二人一同走進來，沈清秋瞧見床頭間靠著的人兒，隻見她粉黛未施，麵上帶著一絲病態的蒼白，竟然有種病弱西子我見猶憐的柔弱之美。
沈清秋暗暗蹙了蹙眉，帶著淡淡笑意來到床前：“三妹妹，你可算醒來了，祖母和姨娘都在惦記著你呢！”
“二姐姐……”沈寧不動聲色地盯著來人，牽了牽唇，笑意不達眼底。
沈清秋拉住沈寧的手，巧笑嫣然道：“好妹妹，姐姐可得向你賠個不是，那日遊湖都怪我冇照顧好你，讓你溺了水，足足昏睡了三天，可把我擔心壞了，這幾日，我日日抄寫佛經，都是在為你祈福呢！”
若不是上一世最後她來偏院瞧她，說出那麼多的內幕，也許她真的會被她的虛情假意給欺騙了吧！
那時她怎能知道，她一向親近敬重信任有加的好姐姐，實際上卻將她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呢？
“謝謝二姐姐關心。”
沈寧不著痕跡地抽回自己的手，強壓住心頭的恨意，神色如常回答。
“你是我最好的妹妹，不要說見外的話了。
我帶來了一些你最愛吃的素心齋的糕點來，快來嚐嚐。”
沈清秋讓秀月奉上食盒，打開來看，裡麵裝著幾樣做工精巧的糕點，有櫻桃畢羅、芙蓉栗子糕、金乳酥，還有水晶龍鳳糕，確實都是沈寧平素最愛吃的。
隻可惜，想到李胤赫都能在她食水裡下無色無味的慢毒陀，她又怎敢吃沈清秋送來的糕點呢？
“多謝二姐姐，可惜今日我胃口不是太好。”
沈寧介麵道。
“無妨，留在這兒，你想吃了再吃吧！”
“嗯。”
沈寧答應下來，卻有些興致缺缺。
沈清秋隻覺得醒來後的沈寧寡言了不少，不像先前對她依賴撒嬌了，好像哪裡不太一樣，但又說不上來是什麼。
仔細觀察她的臉色，見她依舊臉色蒼白，嘴脣乾裂，可那雙大而明亮的眼眸，卻透露出幾分冷意來，不似往日單純天真，更像是透著疏離勁兒的睨視，彷彿在看跳梁小醜一般。
這是從來冇有過的！
至少她是瞭解自己這個傻妹妹的，心智隻有**歲孩童一般，冇有半點心計，向來都能對她言聽計從，信任有加，為何現在會用這樣的眼神瞧她？
沈清秋被盯得有些心裡發虛，試探著問：“妹妹莫非還在因為那日遊湖的事而傷神呢？
原本我欲幫你向二皇子殿下傳達情意，奈何被那飛龍衛的裴欽使攪了局，也不知他是何居心？
妹妹可曾得罪過他呢？”
“不曾。”
沈寧望著她信口雌黃的那張巧嘴，心中冷笑，早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沈清秋己經和李胤赫攀上關係了，她把她當做了上位的籌碼，還巧舌如簧地說要幫她傳情？
如今細細想來，上一世她之所以會當眾被馬蜂蟄出儘洋相，必然是沈清秋的手段了。
可無緣無故怎會隻有她能引來群蜂？
莫非是那香囊……沈寧的眼神暗了暗，那香囊有古怪？
這一世，因為那香囊被裴昀寒挑走，所以她才避免了一場蜂災？
“那便怪了，難道他與二殿下有何過節？
衝二殿下來的？”
沈清秋思前想後也想不通，金吾衛飛龍衛的裴欽使為何會突然出現在琉光湖，且還那麼巧的弄走了沈寧的香囊，莫不是他真的看上了她這個傻不楞登的三妹妹？
“二姐姐是在關心二殿下嗎？
二殿下人中龍鳳，又生得儀表非凡，二姐姐是不是也心儀他？”
沈寧一雙眸子清澈無瑕看著沈清秋。
突然被如此發問，沈清秋神色一怔，很快搖頭解釋：“怎麼會呢？
妹妹喜歡的，姐姐自然不會與你爭搶的，你放心，我會幫你再尋機會。”
如此積極地幫她撮合，無非是想她一步步走進她的圈套罷了。
她想當皇後，卻想踩在她的屍身和頭顱之上。
“二姐姐對阿寧真好。”
沈寧笑得越發肆意，腦海中閃過的卻是沈清秋上一世那惡毒的嘴臉。
望著沈寧天真爛漫的笑臉，沈清秋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眼前的女孩兒，依舊是原來那個心智不全、天然呆傻的草包啊！
“姐姐自然要對妹妹好，明天就是你及笄的日子，祖母聽說你醒了，及笄禮便能如期辦了，全京城各高門貴府都送了帖子，據說二皇子殿下也會來呢！
你可想好要在及笄禮上展示何種才藝？”
“阿寧冇大姐姐那般多纔多藝，隻怕彆人會笑話我。”
沈寧垂了垂眼眸，沈家有西位千金小姐，二叔家的大姐沈碧雲有著第一美人的美譽，姚姨娘生的二姐沈清秋是出了名的多纔多藝。
唯有她和三叔家的西妹妹沈慧，一個心智不全傻裡傻氣，一個膽小怯懦上不得檯麵。
“怎麼會？
姐姐倒是有個法子幫你，能讓你在二殿下麵前大放光彩……”沈清秋湊在沈寧的耳邊嘀咕片刻，坐首身子問：“你覺得此法如何？”
沈清秋的辦法是讓她選擇展示琴技，到時候，她藏於幕後，替她彈奏曲子，沈寧隻需要對個手勢便可，極為簡單，絕不會露出破綻。
上一世便是在她及笄禮上，沈寧假彈樂曲，引得西座驚歎，之後更是屢屢給沈寧製造機會，讓沈寧為了李胤赫做儘瘋狂之事，隻為嫁入豫王府。
看似成全了她，卻都是她親手將她推進了火坑。
“阿寧聽姐姐的……”沈寧微微勾唇，乖巧地答應下來。
沈清秋放了心，笑起來說：“那好，我現在就去準備，定會幫你辦妥的，三妹妹好生休息。”
她的好二姐走了，沈寧盯著沈清秋離去的背影，眼神一寸寸變冷。
既然她還想來這一招，那她就陪她們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