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璿衣 作品

第一章 歸夢

    

大海一望無際,天上飛著幾隻海鳥。

海麵上行駛著幾艘貨船,領頭的那艘貨船比其他的船要大一些,船身上還嵌著上百顆珍珠,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無不彰顯著船主人的身份地位。

一位身形修長的年輕女子站在船頭,眺望著遠處朦朧的陸地輪廓。

海風拂麵而來,吹起了女子烏黑的長髮,帶動了髻間的珠玉流蘇。

“葉小姐,”女子身後傳出一道突兀的男聲。

女子慢慢轉過身,一個書生麵貌的青年站在船艙口謙遜地朝她行了一禮,“葉小姐。

商先生說,想見見您。”

女子的目光停在書生身上兩秒,隨即露出得體的微笑,“確實,叨擾了商先生數日,也該好好談談。

有勞陸公子帶話,我這就去。”

隨即抬步走進了船艙。

艙內空間很大,從外麵看很難想象出艙內會這般繞。

女子輕車熟路地繞過走廊,最後停在一扇門前,象征性地敲了敲。

房內很快響起迴應聲:“請進。”

女子推開半掩著的房門,一進門就被濃濃的熏香嗆了一口,房間裡佈滿酒紅色的帷布。

“商先生”靠坐在太師椅上,手裡還端著一杯西洋的葡萄酒。

女子站在門口緩了緩,隨即走進房間,坐在客席上給自己倒了杯茶。

商闋不禁戲謔道:“呦,大夏開國以來的第一位女王爺,竟然會出現在商某的船上,當真是商某的榮幸啊!”

女子仍微微笑著,手上的動作不停。

“商先生說笑了,那都是些舊事,不值一提。

我可不像商先生那般富貴,西洋人五千一瓶的酒,一句話便注滿了瓊池。

唉,當真讓人羨慕。”

“葉姑娘這話說得,您發間那支珠玉點翠的步搖可比西洋人的酒貴得多。

瞧著像是宮裡的東西,那這價格還得再翻一番。”

女子的動作頓了頓,臉上的笑僵住。

商闋一首暗暗觀察著女子的神色,此時忍不住一哂。

女子緩了一會,神色如舊,隻稍稍抿了口茶,便轉移了話題:“船馬上就要靠岸了,叨擾了這麼多天,也該告彆了。

葉某祝商先生生意永遠興隆。”

商闋的眸色暗了暗,手裡搖晃的酒杯也停了下來。

葉璿衣在一旁支起頭,倚著桌案好以整暇地看著商舟,眼神中滿是戲弄。

也許是玩夠了,她放下茶杯,緩緩站起身朝商闋走去。

被戲弄的商闋正撥弄著椅子把手上的垂著的一串珍珠,一隻手忽然伸過來搶走了珍珠串。

商舟回過神來,抬頭看向麵前的少女。

葉璿衣旁若無人似的把玩那串珍珠,纖長玉潔的手指撫過每一顆珍珠,轉頭又將珍珠串扔出窗外,微笑著說:“商先生,對不住,我手滑了。”

商闋一張臉陰了下來,冷笑著朝葉璿衣問道:“葉凝,你在京都時都冇有人管過你嗎?”

“葉凝……嗬。

商先生真有意思,總念起一個死了多年的人,在我麵前提也就罷了,若在彆人麵前提起,也許下次見麵,就是在牢獄中了。”

葉璿衣輕慢的聲音迴盪在房間裡。

商闋眯起眼看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葉璿衣”,女子的笑慢慢緩和下來,“京城裡有管過你的人嗎?”

葉璿衣立馬就回答了這個問題:“有啊,但他們己經死了很久了。”

商闋還想說些什麼,葉璿衣卻往後退了兩步,她臉上的笑更甚,專注的看著商闋。

那雙本盛滿溫柔和笑意的眸中此時隻有空茫,像迷途的小鹿,無助又可悲。

商闋頓時說不出話來,喉間的話又嚥了回去。

看著商闋神色發生變化的葉璿衣將聲調放低了兩分,說:“你知道他們是怎麼說我的嗎?”

商闋聞言愣了愣,葉璿衣緩緩抬起頭,一雙桃花眼看向商闋,朱唇微張,“他們說……”她忽然苦笑了起來,“我就是個災星。

他們後悔把我養大了……。”

商闋坐坐在太師椅上,一時無話。

葉璿衣無聲地笑著。

門口響起了人聲:“葉小姐?”

是那書生。

葉凝拉開門,門外赫然是那人。

“陸公子,是船靠岸了嗎?”

葉璿衣重新端起那恰到好處的笑容,看向陸淮臨。

陸淮臨看著葉璿衣發間輕晃的流蘇,順帶掃了眼房內商闋的臉色。

豈料商闋也正盯著他,臉黑得嚇人。

陸臨淮一時間不知所措。

葉璿衣將眼前人的表情變化收入眼底,好心地替人解了圍:“既然靠了岸,那我也就不繼續叨擾了。

有勞陸公子去替我將紗帽取來了。”

陸淮臨順階而下,連聲答應著離開這是非之地。

葉凝看著少年倉皇的身影,不由得笑出了聲。

貨船停靠在齊州的碼頭,不少船工在搬運貨物。

正值晌午,太陽格外的大,落到船工們黝黑的皮膚上,泛起點點光澤。

葉璿衣站在船沿邊,看著眼前變化頗大的小漁村,一時竟有些近鄉情怯。

一頂白色的紗帽無聲的進入她的眼簾,她稍稍偏頭,就見陸臨淮站在身側,像個木頭人一樣,也不說話。

她伸手接過紗帽,輕聲道了句謝。

陸淮臨卻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低聲說:“我該感謝您的,剛剛在艙內,如果…如果您冇有開口幫我,貿然打擾到老闆,我還不知道會有什麼下場呢。”

葉璿衣看著少年羞怯的樣子,輕聲笑起來,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肩頭,安慰了兩句:“無需謝。

你老闆人挺好的,不會那麼小心眼的,就算真的打擾到了,也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陸淮臨無奈的笑了笑,看著眼前溫婉美人,搖搖頭。

葉璿衣無心再逗弄,戴上紗帽後,簡單道了彆便走下船。

沙灘被烈日曬出一種獨屬於大海的鹹甜味,時不時吹來幾陣微風,輕輕撩動單薄的白紗。

時隔兩年,她再次站在了這片承載她所有痛苦和美好回憶的土地上。

不遠處的小漁村傳來歡快的孩童嬉鬨聲,她抬頭天邊飄蕩的白雲,驀然又覺輕鬆。

也許,這就是她願意回來的原因吧。

她想。

她抬步向遠處的漁村走去,身後的一切被她拋在身後。

一瞬間,她好像重新走進了一場名為“未來”的迷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