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 作品

八章 龍城在望

    

方成義急道:“申爺哨音急促,定有重要事情。

咱們快走!”

彭鯤九道:“那荊小姐怎麼辦?”

荊零雨扯定了常思豪,衝他們一笑:“申二哥有事叫你們,還不快去?”

彭鯤九急得搓手:“申爺必有緊急事情,說不定遇上了強敵,叫我們去支援,荊小姐,你隨我們走吧,否則在下可要動粗!”

荊零雨變臉道:“你敢!

你碰我一指,我回去告訴爹爹斬你一指!

碰我兩指,便斬你雙手,碰我一腳,乾脆把你胳膊大腿都剁了!

讓你天天拿著自己腳丫醮醬吃!”

常思豪心中好笑:“他既然胳膊都被剁掉了,還怎麼拿自己的腳丫醮醬吃?”

又想起自己在軍中食人肉情景,心道這小丫頭嘴上說得狠,恐怕人肉擺上一碗在這裡,嚇也嚇暈了。

彭鯤九是江湖上刀頭舔血多少年的漢子,豈會被她這兩三句話嚇住,隻是終究忌著荊問種,心想若把他這寶貝女兒得罪了,日後在盟中可不好混,畢竟叛盟而出的是廖孤石而不是她。

荊零雨見他神情猶豫,又道:“申二哥抵不住的敵人,隻怕你們去了也未必能贏,把我帶去,豈不是要我送死?

啊喲,我知道了,你們不是想救我,而是想借刀殺人。”

方成義道:“我們哪敢懷傷害小姐之心,此番或許真有風險,小姐如不想去,我便留下兩位兄弟,陪小姐在這殿中等候,到時再來接應便是。”

荊零雨冷起臉來:“這不是派人押著我麼?

你還嫌本小姐平日裡被看守得不夠麼?”

方成義道:“屬下豈敢,隻怕小姐自己一人在殿中孤獨害怕,若起身走了,更再難找尋。”

荊零雨道:“啊喲,我還以為你們擔心什麼,本小姐一個弱質女流,走還能走到哪兒去?

你們這些人,哪個跟蹤術也不差,還怕找不到我麼?

你們放心,本宮還要帶著小黑去入贅,不會遠走,你們完事之後到太原找我就行啦。”

此時遠處林中哨聲又起,其勢更急。

彭鯤九等人不禁額上冒汗。

陳勝一道:“荊小姐年少貪玩,平常事耳,何必催之太急,既然她要去太原,便是同路,有陳某與我這常兄弟陪行,定護她周全就是。

秦老太爺與鄭盟主素來交好,各位若是信得過在下,便請放心辦事去罷。”

方成義心想此番既不能對荊零雨動粗,又說服不了這個倔丫頭,陳二總管是劍客身份,既然有此一言,當保無虞,當下與百劍盟眾人對視一眼,各自會意,拱手相謝,飛掠而去。

常思豪道:“陳大哥,你們在這等著,我去把咱那兩匹馬尋來。”

陳勝一笑道:“兄弟,你可知你這一路,跑出多遠?

此處己是文水地界,連杏花村都過了!

再折身跑回去,又得耽誤多少功夫?

那兩匹馬身上有秦家烙跡,路人見了自會送回,不敢私藏,不必管了。

咱們且到文水,找那裡兄弟再要上三匹坐騎趕路吧。”

荊零雨道:“乾麼要三匹?

我可不會騎,讓小黑侍衛馱著本宮罷。”

陳勝一微微一笑,並不和她糾纏這些細枝末節的事兒,轉向常思豪道:“兄弟深藏不露,原來習得了天機步絕學,真是可喜可賀。”

常思豪愕然:“天機步?

袁涼宇也說過這個詞,我可真不明白。”

陳勝一道:“兄弟何須再瞞,你那天機步法以及**大撞,不是寶福老人所授麼?”

常思豪一愣,回想一下,道:“對了,他是教過我步法,但冇告訴我名字,隻說那步法分為三層,一曰雨行,一曰雲隱,一曰天機。

步子倒都是一樣的,隻不過功力不同,境界也自不同,我可練得不成,連雲隱都達不到。

至於什麼**大撞,我可就更不知道了。”

陳勝一歎道:“天機步法,能練到第一層雨行境界己是不易,至於雲隱、天機二境,莫說練成,就算見過的又有幾人!

**大撞,是運起天機步法之後的一種整身攻法,因以肩、背、胸、腹、臀、胯這六處撞擊敵手而得名。

愚兄也隻是從老太爺處聽聞過,並不曾親見。”

說話間目光悠遠,似乎心嚮往之。

又道:“可惜你當時是以肩相撞,若是出一掌或是一肘,袁涼宇必死無疑。”

常思豪道:“我當時卻也冇想許多。”

荊零雨嘻笑道:“你隻想著救我了,是不是?”

常思豪麵上一紅。

荊零雨低頭歡喜,卻又想:“哥哥甩我出去,用那麼大力氣,若跌在樹上,便算不死也要受傷,是他不夠細心,還是不在乎我?”

陳勝一道:“冇想到那寶福老人,竟是天正老人一脈,陳某雖無機緣從學一二,但能得見高士尊顏,也算一樁幸事。”

常思豪問:“天正老人又是誰?”

陳勝一道:“要說起他,那話可就長了,二百年前,此老便是武林聖手,縱橫江湖,所向無敵,後來專習丹道,身生異能,性情亦改,行蹤飄渺,不知隱逸何處,但是偶有在某地遇見他的傳聞,或解百姓瘟疫,或施妙手救人,即便近些年來,也冇有斷絕,見過他的人也多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決計不能撒謊騙人,看來他老人家尚在人間。

若論年齡計算,這位前輩已經壽高二百六七十歲,實為地仙一般的人物。

這天機步法,便是他年青之時隨手草創。”

荊零雨吐吐舌頭:“隨手草創,便這麼厲害,那要用心編點什麼,不知道要什麼樣了。”

陳勝一笑道:“那也未必,武學一道,往往隨心而化,反入高境,有形自是有拘,終究低上一籌。”

常思豪忽然道:“莫非寶福老人,便是天正老人?”

陳勝一搖頭:“傳聞天正老人天生鬼耳,自小被他母親割去,那寶福老人雙耳仍在,自不會是他。

所以我才說,他可能是天正老人一脈相傳的弟子。”

三人說說笑笑,一路同行,在文水縣買了女孩兒衣服給荊零雨換了,飯後稍事休息,又要了兩匹快馬,陳勝一自騎一匹,常思豪與荊零雨一馬雙跨,往北而行,荊零雨坐在馬上不老實,東瞧西望,扭來扭去,身上與常思豪挨擠擦碰,在所難免,她倒毫不在乎,常思豪羞澀之餘頗為享受,隻是讓陳勝一在側看著,不免臉紅。

兩匹快馬腳力甚好,天到傍晚時分,三人已經來到清徐縣內,本以為百劍盟的人能追趕前來,卻一無動靜。

休息一晚,次日登程。

又行一天,待到晚飯時分,太原城己在望,陳勝一見常思豪和荊零雨興致甚高,便放緩了速度,給他倆講起本地的風情故事。

原來這太原亦稱龍城。

西周時候,太原是唐國屬地,武王姬發去世,其子姬誦繼位,是為周成王,時年十三歲。

一日他與三弟叔虞玩耍之時,剪一片桐葉成玉圭形狀,遞給叔虞,說:“封汝為唐國諸侯!”

史官聞而記之,並讓叔虞謝恩,姬誦道:“此乃玩笑,何爾當真?”

史官對曰:“君無戲言。”

姬誦隻好封叔虞為唐候,在曆史上留下一個“剪桐封弟”的典故。

叔虞之子,名燮父。

燮父因國內有晉水流過,便將國號改為晉,晉也就此成了山西的簡稱。

至秦滅六國,始皇一統天下,在這裡設了太原郡,太原一名由此而來。

太原三麵環山,汾河縱貫全城,自古繁華富庶,古蹟頗多,隋煬帝楊廣曾於此做過晉王,大唐開國皇帝李淵也由此處起家,是以傳稱此為千年龍脈所聚之風水寶地。

然而如今由於朝庭稅賦極重,這富庶豐腴之地,近年來竟也漸顯敗弱之象。

四圍村落蕭條,百姓大多行色匆匆,麵容冷漠,為生計勞苦奔忙。

更有難民衣衫襤褸,散雜於菜販之間,擔筐賣兒,其景不勝淒涼。

常思豪端坐馬上,望見此情此景,不由憶起邊關土城,自己的家鄉。

心忖大明有如此廣闊的天下,如此壯麗的河山,為何處處都有百姓饑寒交迫,活得潦困不堪?

此時暮雲低垂,殘陽逝遠,一陣輕柔的晚風,撫過麵頰,令他心中一酸。

癡癡望天半晌,忽地輕嘯一聲,吐出胸中噩氣,打馬如飛,一任這清風,吹乾了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