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紫寧 作品

第三章 佳人有疾

    

邦亞酒店,是本市最大的一家四星級酒店,以其周到細緻無所不包的全麵服務以及昂貴的價格聞名於市,在那裡消費一次要花多少多少錢,或者邦亞有冇有某某特殊服務,是一些市民茶餘飯後的談資話題。

吳長青為阿刃介紹的老鄉就在這裡工作,職位也隻是一個小廚子,因為與廚師長交情不錯,才能為阿刃謀得一份工作,可廚房暫時不缺人手,於是就安排阿刃到了清潔部。

於是,阿刃就由力工轉職成了一名清潔工。

清潔工要乾什麼?

邦亞酒店有將近一千五百平方米的室內大廳,和加起來超過一萬平方米的室內走廊,如果再算上各個房間的麵積的話,這數目會更加驚人。

不過新進清潔工阿刃還冇有資格去打掃房間,他和他的一組人,隻負責這一萬一千五百平方米的公用空間。

這些知識,都是在為期一週的陪訓中學到的。

阿刃從來不知道,原來作清潔工也要陪訓,陪訓的內容更是千奇百怪,有諸如闖進廁所打掃看見有人如側怎麼辦?

或者是如果進房間清潔時房主正在洗澡怎麼辦?

這些古怪問題都有固定的解決辦法。

經曆了這一係列的陪訓,到了正式工作的那一天,阿刃來到了自己負責的清潔區域。

那是二層南側的整條走廊和一個位於樓層儘頭處的休閒雅座,這個小小的休閒雅座也裝飾的很典雅,真皮沙發,紅木茶幾,古色古色的木架上擺著各種瓷器,雅座旁臨著麵積寬大的落地窗,可以由此俯覽整個城市的美麗景觀。

說實在的,在貧民區長大的阿刃何曾見過如此華麗的陳設與景緻,不由得看呆了。

“好好乾,小子。”

帶阿刃來的清潔組長見多了新人到來的驚訝,也冇責怪阿刃,隻是拍拍阿刃的肩膀,鼓勵了一句,就走了。

阿刃驚訝之餘,心中百味滲雜。

原來人世間還有這樣一種環境、這樣一種生活方式,原來整個生活不隻是垃圾堆和一點點隻夠勉強渡日的鈔票,與那個大垃圾堆相比,這裡不就是天堂麼?

有些苦澀的感覺從嘴角泛起,這種情緒叫做嫉妒,是阿刃從來冇有過的。

他默默的拎起抹布,開始用力擦拭這個天堂的每一個角落,因為規定上說過,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應該有灰塵。

這裡是天堂,阿刃卻不是天使,他隻是一個清潔工,他不配住在這裡。

在亞邦酒店工作的日子過得很快,這工作比在建築工地上乾活要輕鬆許多,阿刃卻冇感覺到快樂。

在工地上,他麵對的是磚頭水泥、鋼筋鐵條,是一些隻要付出汗水就能征服的東西,除了工頭的責罵,冇有什麼可以難倒阿刃。

而在亞邦酒店,除了他必須完成的工作之外,他還要卑躬屈膝的麵對那些客人,清潔中,遇到客人要提醒、要道歉,如果哪個客人因為濕滑的路麵而跌倒,當事清潔工會被立即開除。

這一切都讓阿刃覺得彆扭,讓他選的話,他寧可去工地上出苦力,也不願在這裡當人下人。

可是,工地是回不去了,而且爺爺的身體最近更加不好,在這裡總算掙得錢很多,可以讓家裡的生活寬裕一點。

唉。

阿刃將托布從水桶中拿出,用力擰乾,前前後後的開始擦起大理石地麵來。

驀然,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陣吵鬨,似乎是個女孩子的聲音,她在責罵著什麼,而另一個低沉的男聲在辯解,阿刃心頭大奇,可不敢靠近,酒店規定不允許工作人員觀察客人的**,遇到了必須避讓。

吵鬨聲越來越大,女孩子的聲音越來越響亮,男子也忍不住高聲叫起來。

最後,在一聲清脆的巴掌聲中,這場吵架落下了帷幕。

阿刃心中低吟著心若冰清、天塌不驚,不為所動的繼續清潔,可他突然聽到急促的高跟鞋聲向他這邊走來。

他所在位置是一條弧形的走廊,阿刃在這一側,吵架的二人在另一側,雙方誰也看不到誰。

因為是在清潔中,所以阿刃按照規定在開始的一端擺上了清潔中,小心路滑的警示牌,可似乎氣憤中的女孩子冇有看到,腳步聲一點不見緩慢。

糟了,阿刃在心中低叫。

那處剛剛清潔過,都是水漬,很滑的。

這念頭一轉,他便急忙向腳步聲處跑去,還未到近前,隻聽一聲啊的慘叫,一個柔軟的軀體帶著香風向他砸來。

果然摔倒了,阿刃心中哀號。

同時,他閃身微微避過砸向他的女孩子,右手一撈,夾住她的腰部,左腳用力一個旋轉,化解了這股向下墮的力道,旋身之間,將女孩重新扶直。

這時阿刃的手臂圍著女孩的腰部,兩人麵對麵貼在一起,姿勢很暖味。

“你乾什麼?”

驚魂未定的女孩第一時間察覺到了有個男人緊貼著她,急忙用手一把將阿刃推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看你要跌倒……。”

阿刃窘然解釋著,不過當他抬眼看到眼前女孩是誰時,整個人就像是生吞了七八個雞蛋一樣,愣在那裡,話聲嘎然而止。

那女孩推走阿刃後,也想看看是誰這麼無禮,結果,眼前這黑黝黝的小子看起來似乎很眼熟,在哪裡見過呢?

女孩以手撫額,眼神迷茫,陷入了回憶之中。

這時阿刃卻反應過來了,他嘴角抽動,似乎想笑笑,不過怎麼也笑不出來,乾脆腳下悄悄後退,轉身就要跑路。

看著眼前這黑小子如同碰到怪物的恐懼神情,再加上他那似曾相識的逃跑動作,女孩腦中靈光一閃,現出一個讓她想咬一口的名字來。

“阿刃!”

“啊!

林大小姐,對不起啊!”

阿刃慘呼一聲,轉身就跑,動作一如繼往的滑如泥鰍。

林紫寧不知道怎麼的,特彆恨他這個逃跑的姿勢。

氣憤之下,口中喊著站住,抬腿便追,可她忘了這地麵是如此濕滑,剛邁幾步,便腳下一扭滑倒在地。

這一下跌得結實,痛得林紫寧一口氣憋在腔子裡,幾乎喊不出來,半響才微微的發出一聲慘叫。

“你……你冇事吧。”

阿刃聽到墮地聲,知道林紫寧又滑倒了,跑得老遠的他,猶豫著畏畏縮縮的湊過來。

“不、不用你管!”

諸般痛楚和委屈湧上心頭,林紫寧幾乎想哭,她恨恨的盯著眼前的黑小子,怒極之下,白皙的臉上染上許多紅暈。

阿刃看著林紫寧的臉色異常,心中暗叫不妙,自己忘了這女孩有病疾在身,而且這病是最怕情緒激動的,他急忙撲到林紫寧身邊,一手按在她額的紅痣上。

冰寒刺手。

林紫寧本就委屈,又痛得不能動彈,此刻見這黑小子再對她無禮,自己甚至不能反抗,氣羞交加之下,眼眶一紅,落下淚來。

“安靜心神!”

阿刃沉聲叫道,拇指與食指成交錯十字,左右手拇指尖對準林紫寧的左右太陽穴輕輕按下,林紫寧隻覺一陣溫醇氣息從阿刃手指按住傳進自己的腦中,煩燥的情緒不由得平緩下來。

“這幾天有冇有嘔血?”

阿刃低聲問道,聽著他低沉的聲音,看著他嚴肅的表情,林紫寧突然有種錯覺,眼見這黑小子不再是那個闖了禍就會撒腿跑的無賴小子,而是變成了一個可以信賴的傢夥,便下意識的回了阿刃的話。

“今天早上有……,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阿刃暗叫糟了。

血疾本是人體先天五行不暢,累年積淤所至,最怕形諸於外,一旦成形嘔血,表示病疾已經深入骨髓,這下即便阿刃想救,也無能為力了。

看著眼前淚眼痛紅的漂亮人兒,阿刃隻覺陣陣心痛,一個美麗生命竟然會就此消失不見,陣陣錐心惋惜之下,阿刃下了一個決定。

看著阿刃憐憫的目光,林紫寧突然忘了憤怒,隻覺一陣茫然,心道難道他知道自己身患痼疾?

這病自小就跟著林紫寧,父親一直在千方百計的尋醫問藥,可普通醫生根本說不出這是什麼病,更彆提治療了。

前些年找到一處說是能醫天下百病的神秘世家,他們卻也無能為力,甚至說這是不治之症,言道自己甚至活不過二十五歲,這訊息如晴天霹靂般劈碎了她與父親的希望……。

這是她最大的秘密,除了父親,周圍的人冇人知道,這黑小子為什麼會知道?

“我幫你行鍼,片刻就好,但你會昏迷一會兒,記住了,醒來後三天內不可以接近任何溫度低於零攝氏度的東西,切記!”

林紫寧還來不及回答,阿刃已經從懷裡掏出一枚長針刺入林紫寧的頭上,林紫寧隻覺一陣昏眩,便睡了過去。

阿刃瞧瞧四周無人,抱起林紫寧到了走廊儘頭的雅座,將林紫寧平放在沙發上後,從懷中摸出七根粗細不一、長短各異的針來。

這七根針是阿刃的本命針,按針守妙決之中的養針之法含養十載,日日不離左右,幾乎與阿刃本命相通,藉以施法有事半功倍之效,也隻有拿著這七根針,才能勉強施展出偷天七針決中的迴天一決。

阿刃屏息靜氣,微微瞌目待了片刻。

兀然睜眼,雙手舞至常人難以看清的速度,刹那間,七針已經分彆刺入林紫寧的七處穴道。

隨後,阿刃以右手撫著林紫寧的額心,閉目凝神。

彷彿是在傳遞精氣給林紫寧一樣,阿刃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而林紫寧的臉色卻出現一種健康的色澤,這時,阿刃可以感覺到,林紫寧眉心的那顆痣溫暖了一點。

大約過了三分鐘左右,阿刃終於力竭而縮手,此刻他臉色煞白,彷彿大病初癒。

緩緩的收回七針,望著熟睡中的林紫寧,觀察她的氣色,阿刃自覺這次迴天針大約有三成左右的效果,應該可以保林紫寧一段時間內無事,而且可以為其以後的治療打下良好的基礎。

至於以後有冇有機會替她治療……。

唉,阿刃一聲輕歎,聽天由命吧,自己已經儘力了。

這時,遠方傳來清潔組長的叫聲。

“阿刃,阿刃,你乾什麼呢?”

“來了來了。”

阿刃應道,他慢慢的向組長走去,腳步虛浮,同時在心中打定主意立即就辭職,因為按照爺爺的說法,一施針訣就會帶來麻煩,希望自己一走,這麻煩便找不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