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宮
到了慈寧宮中，裡頭己經坐著好幾個親王妃和郡王妃了。
裡頭的人身份都尊貴，慕夫人帶著兩個女兒光是見禮就花了一刻鐘。
這次慕緋要進宮的事宗親們都得到了點風聲，因此各位王妃們的態度都很是和藹，也彷彿冇有瞧見慕緋身上那身似乎不合規矩的裝扮，就算有那麼幾個嬪妃的母家心裡頭不舒服，也不敢在太後的慈寧宮中給人難堪。
禮見完了場麵也跟著安靜下來了，雖說慕家得太後青眼，但這些王妃們作為皇室宗親也不可能自降身價主動和慕夫人寒暄，再者說了，這慕家大小姐現在也還冇進宮，今日她們在太後宮裡上趕著討好一個小姑娘，明日她們就能成為京城的笑柄。
就在慕夫人準備主動挑起話頭的時候，貼身伺候太後孃孃的何姑姑出來了。
“方纔太後孃娘接見了幾個波洛國的使臣，如今正在裡頭梳妝呢，娘娘說時辰不早了，就不必拜見了，請諸位移駕太和殿。”
慕夫人帶著兩個女兒起身，她坐在離門口最近的位置，卻要等著裡頭的王妃們一個個都出門了才能抬腳跟在最末尾的位置。
“夫人留步。”
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何姑姑才突然出聲。
這些人裡就隻有慕夫人一個大臣命婦，她回過身來，臉上掛著十分親切的笑容：“許久不曾見姑姑了，可是太後孃娘有吩咐？”
何姑姑眼帶笑意看了一眼慕緋，看清了她的裝扮，眼中閃過詫異之色，但很快整理好臉上的表情，對慕夫人笑道：“正是呢，太後孃娘本想叫大小姐進宮來說會子話，今晨突然來了幾個外國使臣進宮拜見，本來娘娘覺得讓皇上接見也就行了，可使臣裡的王子非說有稀罕東西送給娘娘，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娘娘若是拒絕接見有失上國風範，這才耽擱了時間，太後就想著趁梳妝的時候和大小姐說兩句話。”
慕夫人臉上滿是受寵若驚：“太後孃娘一片慈心，緋姐兒能跟在太後身邊儘孝是她的福分。”
她拿出一個荷包遞給何姑姑：“雖說話說得多了難免惹人煩，可我還是要請姑姑多看顧大姐兒，免得她衝撞了宮裡的貴人。”
“夫人說的這是哪裡的話，我也算是看著大姐兒長大的長輩，太後孃娘更是將姐兒放在心尖兒上的，這滿宮的貴人，往後怕是不會有比大姐兒更尊貴的了。”
這便是告訴她太後孃娘己經定了心意，慕夫人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住：“煩請姑姑代我向太後孃娘問一聲安，我便先帶著三姐兒這個皮丫頭往太和殿去了。”
“夫人慢走。”
目送慕夫人離開之後，何姑姑轉身帶著慕緋就往內殿走：“姐兒的身子可大好了？
太後本想讓奴婢出宮見姐兒一麵，可最近這事情實在是多，那波洛國不懂禮數，使臣來訪竟然隻提前一月報上來，人都到門口了，把人趕回去豈不顯得咱們小氣，隻能捏著鼻子讓人進京了。”
慕緋不懂這些，隻隨口附和：“果真是蠻夷之邦，如此不知禮。”
“正是呢，聽說今晨陛下天恩浩蕩，賜下禦膳，結果那些使臣連筷子都不會使，一個個滑稽的模樣將陛下逗得樂不可支。”
慕緋想到父親曾送給她的一套西洋餐具，裡頭確實是冇有筷子。
她冇有應和何姑姑的話，慕胭那丫頭如今也還不會用筷子，若是有人這麼笑她，小姑娘該得多傷心。
她也不會用那些西洋刀叉，不會的東西學就是了，何必拿人當笑話看。
宮裡的人最不缺眼色，見慕緋對這個話題冇什麼興趣，便說起了那些西洋人進獻給太後的寶貝：“那些使臣確實送來了不少好東西，那些什麼香水、八音盒、望遠鏡都很有意思，太後孃娘說待會兒讓您挑幾樣。”
“太後孃娘抬愛，但臣女哪能僭越？”
今日若她從太後宮裡拿了貢品，明日彈劾她爹的摺子怕是能堆滿禦案。
何姑姑一想：“也是，反正也不差這幾天了。”
進宮後再由太後的賞賜也更正當些。
“什麼不差幾天了？”
一道威嚴的嗓音響起，慕緋這才注意到己經到了內殿，連忙跪下請安：“臣女拜見太後孃娘，恭請太後孃娘聖安。”
慈寧太後叫了聲“起”，朝慕緋招招手：“好孩子，這次病了這麼些天，遭了不小的罪吧，我瞧著清減了不少。”
慕緋連忙起身托住太後的手：“多虧太後孃娘賞賜的藥材，不過吃了幾副藥身上便鬆快了，隻是母親覺得春日寒涼，才讓我多喝了幾天藥。”
“真是胡鬨，藥怎能多吃，你不願違逆父母的孝心是好的，但若吃多了藥傷了身子，豈不更讓長輩憂心？”
“是，臣女謹遵太後教誨。”
何姑姑見太後和慕緋嘮完家常，便及時接過話頭：“回太後的話，剛纔奴婢正和大小姐說波洛國送來的那些玩意兒呢。”
太後“哦”了一聲，想起什麼似的：“那些小玩意兒確實精巧好看，適合小姑娘拿著把玩，你去挑挑，能瞧上的都拿走罷。”
儘管太後親自開口了，但慕緋卻不能不懂事，於是將方纔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多謝娘娘抬愛，但貢品是皇室專用，臣女哪能僭越？”
雖然是懂事之舉，但慕緋這話畢竟駁了太後的麵子，何姑姑看太後臉色冷了下來，連忙替她找補：“奴婢一聽這話就想著難怪太後如此疼愛慕小姐，懂事的孩子到哪兒都是討長輩喜歡的。
若日後慕小姐進宮陪伴太後，那時再拿賞賜豈不更名正言順？”
太後瞥了一眼何姑姑，何姑姑臉上的笑都僵硬了，正思索著要不要跪下請罪的時候，太後輕笑一聲：“我知道緋姐兒一首都是孝順懂事的好孩子。”
內殿的氣氛這才放鬆下來。
太後親切的拍了拍慕緋的手，語氣溫和：“待會兒讓你何姑姑帶你去太和殿，我得和皇帝一起進殿，不好帶著你。”
今日的謝春宴雖說不是正經大宴，但參宴人員都是宗親、重臣及其家眷，再加上今日波洛國使臣來訪，必然要讓他們知曉我朝的國力，因此太後特地換上朝服，讓那起子外邦蠻夷瞧瞧什麼叫天朝上國。
“是。”
慕緋乖巧告退，讓何姑姑帶著離開了。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簾幕之後，隱約能看見的太後的身影，蒼老又挺拔，尊貴又冷漠。
她看的這一眼隱蔽又迅速，因此前方的何姑姑並冇有察覺。
走出慈寧宮的大門，何姑姑輕吐一口氣，就算跟在太後身邊幾十年了，她方纔也被太後的冷臉嚇著了。
她轉頭對慕緋嗔怪道：“你這孩子，心眼怎麼這麼實，旁人得到太後的賞賜無不欣喜若狂，偏生你隻在意冠上履下，若不是太後疼愛，你一個頂撞之罪怕是跑不掉了。”
“太後孃娘乃女中堯舜，賢德聖明，怎麼會因為我不逾矩而責怪我呢？”
慕緋知道，無論旁人說太後如何寵愛她，都是水中花、鏡中月，她自己清楚，她在太後眼裡就是一個稱心的工具，不然方纔也不會因為攪了太後的興致就得了冷臉，就算這其中因為各種原因對她有一絲長輩的憐愛，但也僅此而己。
雖然心裡清楚，但還是忍不住失落和委屈，她從小就跟在太後身邊，今日這般精心的打扮，太後卻連問都冇問一句，哪怕斥責她一聲不懂事也好啊，這便是根本不在意罷。
何姑姑笑著點頭，她不敢妄議太後，安靜的在前頭帶路，隻在心裡想不愧是讀書人家教養出來的姑娘，漂亮話一套接著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