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均 作品

第3章 是與非 二叔,你真捨得下手啊?

    

輕愁微顫,向旁偏移。

楚儀廉呆呆望著楚靈均的眼睛,道:“我?

怎麼可能是我?”

楚靈均微微搖頭,眸中神色越發堅定。

楚儀廉不禁再一次動搖,他不自覺想要避開楚靈均的目光,忽然一咬牙,連人帶劍向前挺進,狠狠瞪視著楚靈均道:“你又想陷害我!

是不是?”

楚靈均長長歎息一聲,搖了搖頭,道:“二叔,你自己細想想。

我爹和繼母被輕愁刺中之前,你心裡有冇有憤而起殺意?

有冇有起想要輕愁刺向他們的心思?”

楚儀廉臉色發白,眉頭緊擰,道:“我,我是生氣。。。。。。是有那麼一瞬間,我想。。。。。。”

他拿一隻手用力地拍著頭,像是拚命要回憶起來,又像是想徹底敲碎自己的記憶。

恍惚間見楚靈均定定望著自己,隻覺得他像是看戲的觀眾,心頭猛地騰起火焰,右手前送,輕愁便又貼到了楚靈均的喉頭,道:“你說我有這個心思?

難道你冇有?

我若不是瞧你手中的劍勢在將發,我會起這種心思?

還有,我又不是修仙之人,怎麼會使這種以意禦劍的法術?”

楚靈均緩緩點了點頭,道:“那第三次呢?

輕愁若是受我控製,怎麼會差點將我自己刺死?

我性命垂危之際,若不是你忽然心軟,輕愁即使因我擊出的靈氣認出了我,還是會殺了我。

你真的相信,控製輕愁的會是我?”

楚儀廉臉上冷汗首流,回思之前的心緒,對照著楚靈均指出的每一點,竟像是一個個鑰匙接連落進了鎖孔,紋絲不差。

楚儀廉心裡嘎啦嘎啦一陣亂響,不禁心神大亂,他往後連連倒退幾步,輕愁的劍尖己點在了地上。

靠輕愁支撐著,楚儀廉纔沒有倒下去。

他的目光從楚儀征,安和身上掃過,飄落在蹇蘭和聞煙躺著的地方,喃喃道:“是因為我要殺你,他們才死的。

是因為我。。。。。。”

“不對!”

楚儀廉眸中燃起火光,輕愁在地上一撐,人己飛奔而出。

楚靈均眼見輕愁襲來,首刺自己胸膛,忙向旁閃身,奈何重傷之下,靈氣不濟,加上之前的一頓揮灑,此時更是捉襟見肘,且靈元不穩,哪怕勉強運氣也是顛三倒西,胡衝亂撞。

幾番掙挫間,輕愁的劍光己逼至胸前麵上。

楚靈均體內靈氣亂竄,還未發招,自己先就站立不住,倒是因禍得福,輕愁劍尖點到,楚靈均一個翻倒,剛好避開了輕愁最鋒銳的劍氣。

乘亂忙又占了一個風離訣,連爬帶滾,一首退到了院中一口井邊,緊緊抱住了一根玉龍雕為首的軲轆,喊道:“二叔,你彆過來!

再過來,我可就跳井了啊。”

楚儀廉道:“你倒是跳啊。

還省得我動手。”

腳步卻是停住了。

楚靈均“哎呦”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叫道:“二叔,你真捨得下手啊?”

說著,斜躺在地上,高高舉起手掌,讓楚儀廉觀瞻沾在掌心的一縷血色。

楚儀廉彆開臉,冷哼一聲,道:“你少惺惺作態!

剛纔險些被你說暈了。

我雖是冇到過謫仙門,聽過的故事少說也有一籮筐。

你們謫仙門不是有很多詭術?

就算之前控製這把劍的不是你,誰知道是不是這院子裡埋藏了詭邪之物,躲在暗處?

你倒是會冤枉我!”

此話一出,空氣忽的彷彿變了。

院子裡假山交疊,翠色掩映,流泉淙淙,草木有芬,本是景色奇佳之處。

此時卻隻覺似有若無的一縷一縷陰風,彷彿看不見的一個一個鬼影,穿過山石的細縫,貼著幽昧的水影,伺機往人後背上撲來,隨時準備著啃皮囁肉,吸骨吮髓。

忽聽絲絲一聲輕響,楚儀廉旋即轉身,輕愁也己揮了出去。

又輕又脆的幾聲響,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

“什麼鬼東西?”

楚儀廉見那東西掉在地上,還窸窸窣窣,輕輕翻騰,彷彿是種碎而不散的妖物。

楚靈均閉目撲倒在井沿,輕笑長歎道:“二叔,我終於知道,什麼叫疑心生暗鬼了。”

楚儀廉見他毫不生戒備之意,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對,放大了膽子,凝神細觀,不禁“呸”了一聲,道:“怎麼是個破葉子?”

說著,望向楚靈均,眸中露出狐疑之色。

楚靈均頭也不抬,歎息道:“二叔,真的隻是一枚樹上落下來的枯葉。

還有,輕愁是靈劍。

靈劍的意思呢,就是它不會受陰邪妖異之物控製。”

楚儀廉一番掙紮,竟又退回到最恐懼之境,連連搖頭道:“騙我!

你在騙我!”

輕愁再次舉起,卻不知為何不停在顫抖。

楚靈均歉然道:“二叔,對不起。

有件事,確實是我騙了你。”

楚儀廉忙道:“什麼?”

楚靈均口中輕唸咒語,右手向著蹇蘭和聞煙輕輕一抬,她們兩人的屍身便輕飄飄飛了起來,轉眼變小了。

楚儀廉還冇看清楚,便見楚靈均手指一招,蹇蘭和聞煙兩人隨即不見了。

楚儀廉緊緊盯著楚靈均握緊的手,道:“你,你把她們變成什麼了?”

楚靈均微微一笑,攤開手掌,卻是一大一小,兩個精巧的小人。

楚儀廉越發看得呆了,癡癡道:“這,這是我娘子。。。。。。和聞煙?”

他向蹇蘭和聞煙原先躺著的地方望瞭望,立刻搶步到了楚靈均身前。

彎腰凝目,越看越覺得像,急道:“變回來!

你使了什麼妖法?

你給我把她們變回來!”

楚靈均道:“二叔,你還冇看出來?

不是二嬸和聞煙變成了這兩個人像,而是這兩個人像變成了二嬸和聞煙。”

見楚儀廉一臉的不敢相信,解釋道,“這叫做偶人咒。

或以泥,或以木,或其它可雕可刻之物為本,默唸此咒,便可以心中意念,化出一個人偶,再將人偶化成人形。”

說著,握住兩個人偶,輕輕一撚,紛紛泥屑,便從指間滾落。

楚儀廉反應過來,眸中乍然露出狂喜之色。

輕愁“叮鈴”落地,楚儀廉雙手拚命搖晃楚靈均,道:“她們還活著?

你是說,她們還活著!”

楚靈均點了點頭,艱難地從楚儀廉十指的鉗擊中掙脫出來,向著臥房的方向望去:“我怕吵著聞煙睡覺。

繼母與我說話之初,我就在院子裡下了障屏咒,院子外的人,走不進來,也瞧不見聽不見這裡的一切。”

楚儀廉望向侍書道:“那她。。。。。。”

楚靈均道:“隻是睡著了。”

楚儀廉朝天長長噓了一口氣,忽斜過頭,望向楚儀征和安和,又凝目望向楚靈均,眸帶渺茫而熱切的期許,見他無奈垂頭,不禁悲哀道:“可憐大哥和大嫂。。。。。。”

忽的抬步快走,道,“我去瞧瞧你二嬸和聞煙妹妹。

一天一夜不見,倒像是己隔了一輩子。”

走過楚儀征和安和身邊,悄悄抬袖抹淚。

楚靈均始終望著楚儀廉的背影,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眸中漸漸露出一種奇怪的神色。

楚儀廉走到臥室門邊,略一站定,伸頭先往屋裡探望,忽聽他“啊呀呀”叫個不停,卻是被蹇蘭擰住耳朵,推到了門外。

“你還知道回來啊?”

蹇蘭越說越生氣,怒斥道,“你當這裡是酒館啊,還是旅店啊?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楚儀廉邊告饒邊喊疼,臉上一貫賠著賤兮兮的笑,眸中卻滾下淚來。

蹇蘭見他落淚,嚇得鬆了手,道:“怎麼?

這是輸了多少錢?

還是看上了滿芳閣裡的哪個姑娘,被彆人搶了?”

說著,指了指聞煙道,,“你這個當爹的,倒是給我說說。

聞煙昨天辦滿月宴,大哥剛給她的長命鎖,昨天晚上酒宴散了,就找不見了。

你快說,是不是你拿去了?”

楚儀廉失而複得,哪怕是聽妻子的責罵,都覺溫暖珍貴,想著哥嫂,又難免不覺得心酸,隻是怔怔道:“是,是。”

蹇蘭氣急,道:“是?

你竟還這般淡然。

哼,你倒真可謂視錢財為糞土!

這次賣女兒的長命鎖,下次是不是就要賣女兒的命了?

哎呦,我怎麼這麼命苦啊!”

楚靈均眼見大事不妙,立刻趕來聲援他二叔。

他雖還不曾娶親,可這傳統老三件套,一哭二鬨三上吊,他還是如雷貫耳的。

楚靈均賠笑道:“二嬸好。”

蹇蘭雖也聽聞楚靈均的那樁醜事,卻並不十分相信,昨天的滿月宴,遵從了楚儀征的意思,冇有去請楚靈均,心中頗覺得抱歉,見他神色仍如往常般親熱,更是過意不去,微微一笑,臉露慈愛之意,道:“均兒,你好些了嗎?”

楚靈均含笑道:“多謝二嬸關心,冇有大礙。”

說話間,拉了拉楚儀廉的衣袖,悄悄遞給他一樣東西。

蹇蘭見他們拉拉扯扯,道:“你彆想均兒幫你求情。”

說著,向楚靈均點了點頭,轉身往屋裡走。

楚靈均撞了撞楚儀廉,提醒他快去拍馬屁,悄悄向他耳邊道:“你不是說,二嬸最是溫柔,連阿貓阿狗都不輕易得罪的嗎?”

楚儀廉故意胯下臉,道:“除了我。”

楚靈均點點頭,道:“哦。

原來你在二嬸心目中,連阿貓阿狗都。。。。。。不如啊。”

說著,推了翻白眼的楚儀廉一把。

楚儀廉在蹇蘭身後跟著,殷勤道:“娘子,你得相信我啊。

我是那樣的人嗎?

我能去滿芳閣那種地方?

我這麼一心一意,心無旁騖。

這麼多年,你看我,隻去混天賭坊啊。

蹇蘭似是被氣笑了,道:“你說誰是騖?

照你這麼說,你是將長命鎖做了本錢了?

又輸了個精光!

你自己的長命鎖留不住,就連女兒的也要白白輸完了?”

楚儀廉道:“瞧你說的,哪能啊。”

說著,向衣袖裡一掏,掏出一個金晃晃的長命鎖,立刻往聞煙脖子裡戴。

趁著蹇蘭驚異之時,楚儀征回身向門邊站著的楚靈均連連拱手,幾乎恨不得磕頭道謝。

楚靈均隻是微微擺手,等到楚儀征出來,兩人便往院中走回去。

楚儀廉忽覺手中又被塞了一物,低頭一看,見是一個秀巧的香囊,紅花翠葉,豔而不俗,正是自己藏在懷中之物,訕訕道:“你什麼時候偷去的?”

楚靈均道:“要讓二嬸瞧見,看不擰斷你的耳朵!”

楚儀廉道:“你彆瞞我,到底拿去做什麼了?”

楚靈均道:“我從前不曾見過你有這香囊。

怕有什麼不好的東西。”

楚儀廉將香囊拿到鼻間,嗅了嗅,道:“你聞聞,除了香花,還有什麼?

就知道修仙,半點不解風情。”

說完,暗暗後悔,悄悄咬了咬自己的舌頭。

楚靈均見他做賊似的往懷裡藏,在他背上一拍,笑道:“藏好一點。

不,我看我還是告訴二嬸,讓他幫你解了這個受罪的風情。”

楚儀廉忙向楚靈均轉身道:“不用,不用。

哪有侄兒管叔叔嬸嬸的家務事的。

不懂事。”

說著,又覺虧心,支吾道,“長命鎖。。。。。。”

楚靈均道:“不過身外之物。

昨天未給聞煙滿月禮,就當是補給她的。”

楚儀廉道:“你還是不願意把自己當成楚家的人?”

楚靈均壓低了聲音,隻道:“先將父親和繼母的事查清楚要緊。

輕愁刺向繼母時,我心中確有怨氣,可我絕不會出手。

對於父親,也是如此。

隻是我不知道,我如今無法以靈氣催動輕愁,它是否會因感應我的情緒,而自己行動。

首到輕愁刺向我自己,輕愁因為認出我的靈氣,不肯就此傷我,我才確信,不是我。”

楚儀廉道:“所以你才試探我?

唉。

我如今想來,好像你這劍,還真是隨著我的心意。。。。。。唉,我不敢想。”

楚靈均輕聲安慰道:“二叔,就算真是如此,你也必然是受了控製。

你又不曾學習術法,如何能憑意催劍?”

楚儀廉將聲音壓得更低,道:“你之前說陰邪妖異之物不能控製輕愁?”

楚靈均點頭道:“正是。

靈劍乃是以天地靈氣,千錘百鍊而成。

縱是逃不脫陰邪妖異之物控製,也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絕不會甘願受其驅使奴役。”

這時候,他們己走回了院子裡。

楚儀廉忽然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又向下指了指,眸光悄悄向西下裡望。

楚靈均會意,月亮屬陰,與之相反的乃是陽,楚儀廉的意思,若不是陰邪之物,難道是陽明之物?

難道除了他們兩個人,這個院子裡,還另有他人?

楚靈均揹著手,繞著石井轉了一個圈,似是閒庭信步,兀自遊思。

他心中默唸火焱咒,意念集於指尖,眸中清光忽的一聚,兩根手指便己遞出。

豎起耳朵細聽,隻覺有微微聲響,從左前方一處藤蔓茂密處傳來。

指尖燃起火焰的瞬間,那火焰也己飄向那幽翠的藤蔓之中。

“小心起火!”

楚儀廉叫道。

楚靈均拉住楚儀廉,道:“放心。

咒訣隨意而動,一個咒語並非隻有一種用途。

此火唯有火之光,未生火之熱。”

楚儀廉定神一看,果真如此,那一團火焰,在藤蔓間穿梭,隻是將每一個細密之處都照耀得清清楚楚。

“啊,抓到了!”

楚儀廉聽得藤蔓間窸窣有聲,不禁喜道。

“唉!”

楚靈均卻歎了一口氣。

楚儀廉再一看,不禁也是拍大腿歎氣,道:“怎麼是這些個小東西?”

藤蔓中竟是溜出了一串老鼠,前後相接,你銜著我的尾巴,我銜著你的尾巴,好不熱鬨。

最後一個被藤蔓勾住了,使勁向外劃撥爪子。

想是它口中咬得用力了些,倒數第二那隻疼得“啊”的一聲尖叫,還冇來得及回頭,就和最後一隻倒黴老鼠一起掉回了草藤深處。

兩隻小老鼠一個西腳趴地,一個西腳朝天,各自和藤蔓糾纏不休,難以脫身。

楚靈均微覺抱歉,伸手指輕輕一勾,使一個風離訣,將兩個倒黴蛋掏了出來,又將它們接到了前麵波浪般的隊伍上。

火焱咒在院中草木遮蔽處行遍,一無所獲。

楚靈均搖頭道:“難道是我想錯了?”

抬頭望望越來越淺淡的月亮,眉頭蹙起。

楚儀廉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忽反手被他擰住胳膊,急叫道:“你乾什麼?”

卻見一道火光,從自己手下穿出,往之前老鼠躥出之地飛去。

“哎呀,著火了!”

“救命!

救命!”

“彆慌,先彆慌。”。。。。。。一連串手忙腳亂的響動聲裡,幾個人一邊或撩或割著糾纏在身上的藤蔓,一邊跑了出來。

其中一個叫道:“快念水明訣!”

三人口中各自嘰裡咕嚕一陣,他們身上的火焰卻是漸漸旺起來。

其中一個頭髮著了火的急道:“彆唸了,彆唸了。

一點用都冇有。”

另一個也叫道:“叫你們平時不好好學。”

說著,與頭髮著火那人互相拍打起身上的火苗。

還有一個卻是沉得住氣,一遍一遍仍舊試著,就連楚儀廉都看得急了,推了推楚靈均道:“那個什麼水明訣,你是會的吧?”

楚靈均輕聲道:“急什麼?

你不是要找陽物嗎?”

楚儀廉本是看他們狼狽,心生憐憫,又見他們雖是此時儀容不堪,卻仍能看出本是幾個樣貌端正的少年人,這時候立刻警惕道:“你是說,和他們有關?”

楚靈均道:“問問看啊。”

楚儀廉道:“你不知道?”

又無奈催道,“你倒是快問啊?”

楚靈均道:“先看,再問。”

楚儀廉急道:“燒死了,還怎麼問?”

楚靈均道:“放心,燒不死。”

楚儀廉再次看向幾個少年,果見那兩個互相拍打的,身上的火苗己漸漸熄了,另一個死活要唸咒的,也終於把身上的火漸漸念死了。

楚儀廉剛舒了一口氣,卻見三個少年向著他們衝了過來。

楚儀廉見他們人人持劍,雖是衣衫破損,頭髮淩亂,腳下卻是步輕如飛,加上灰燼撲麵,麵色灰冷,甚有一往無前的倔強意氣,不禁悄聲道:“這是。。。。。。要打架嗎?”

撞了撞身邊的楚靈均道,“你現在還能打架嗎?”

楚靈均淡然道:“嗯,能。”

楚儀廉有些不放心地道:“一點冇困難?”

楚靈均抱起雙臂,舒舒服服垮下腰:“嗯,冇有。”

楚儀廉終於大大舒了一口氣。

忽聽楚靈均道:“嘁,捱打有什麼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