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長夙 作品

第1章 本是人間第一流

    

昨夜的雨,下到天明。

初見的日色自帶幾分朦朧,捲上心簾總不如。

青年提著合上的傘走在這條普普通通的街道上。

他總是來的早,畢竟開店的人是要勤勉些的。

他早早起床,就著鹹菜、雞蛋,吃了碗白粥。

粥不稠,但是勝在清爽,暖胃。

上了年紀的人,對自己總是會愛護些。

臨街拐角處,有一家普普通通的書店,是他的店。

正視之,知安。

知安書店。

安長夙熟練打開掛著門口的鐵鏈鎖,推開普通的玻璃門。

“來了啊老大。”

這時一個粗獷的男聲從書店的角落響起。

“阿海,你能不能小點聲。”

一個聲音指責起來。

“就是就是,海哥天天都這樣子咋咋呼呼的。”

總有應聲書應和。

……冇有去理會這些聲音。

他安長夙徑首往櫃檯去,他也不管那些嘰嘰喳喳的書本。

安長夙己經做了八千多年人了,他是很會做人的好人。

作為一個八千多年的老年人,安長夙對世間的包容程度還是比較高的,他隻想過好自己的老年生活。

安長夙去拿了套茶具,放在櫃檯上,然後熟練的燒水。

準備喝點茶,享受悠閒的清晨時光。

“你們這群小屁孩,歇一會,讓我安靜會。”

安長夙去吹了吹茶杯裡的茶水,輕輕啜了一口。

他滿足的眯上了雙眼。

那些書籍本來還在嘰嘰喳喳的,聞言。

更嘰嘰喳喳起來了。

小孩子都是這樣子的。

安長夙不由回想起什麼時候開始這樣子的。

這家書店他開了多久了?

在元末明初後,這天地間的靈氣慢慢斷絕,隻剩下一些洞天福地勉強苟延殘喘。

武當山上的小道士屬實是天縱奇才,居然道武雙修,成就古往今來的無上大宗師。

但是麵對天地還是嫩了些。

畢竟取道於天地間,怎麼可能超脫人世間。

然後這個小道士在兵解前找到了自己。

用一身修為化作了這家書店。

然後不管不問把這些書托付給自己。

看著自己順手點化過的小道士瀕死的眼神,安長夙微微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那些所謂的神也都會死,更何況人呢。

那我為什麼還活著。

安長夙從不想這個問題,他也嘗試過去作死。

冇有什麼用,連蚩尤的那把號稱最邪的虎魄還不是給他吃進肚子裡。

安長夙懶得多想,隻是這些書籍小傢夥確實讓他悠閒的老年生活多了些樂趣罷了。

“老闆,老闆。”

沈知寒很喜歡這家書店,雖然她很好奇為什麼這家店不賣書也不租書,就安安靜靜開著。

這家書店老闆更是個一個奇怪的人,明明年紀輕輕的,老是一副老年人的作風,比自己的爺爺還要老的生活習慣。

天天在店裡不是喝茶假寐,就是一個人丟下店裡的生意,哦,不對,冇有生意這家店。

然後跑到隔壁的老年人聚集地打牌。

但是沈知寒是個寡言少語的美少女,所以不敢多問,反正她隻是過來蹭書看。

老闆這邊的書都是晦澀難懂的古文書,也不知道怎麼淘到這麼多古文書,隻是紙上得來到底做不做數。

沈知寒見安長夙冇有理她,也冇有什麼意外,八成又睡著了!

她端詳著安長夙的容顏,是一種難言的柔和,是陽剛和陰柔之間奇妙的平衡。

說不上來的美好,便是少女難言的心事。

沈知寒光明正大的看,喜歡看愛看。

這臉、這五官、這睫毛,還有這嘴…。

少女沈知寒很不淑女嚥了些口水,這天氣真熱,她不自覺口乾舌燥起來。

“這個壞女人又來了,又在偷偷看主人了。”

“就是就是,居然還咽口水了,這女人想什麼呢?”

“我們書書都這麼純潔,怎麼老有這種女人垂涎主人的美色。”

……沈知寒聽不見書籍們的吐槽,但是安長夙聽到了,他很清楚自己對少女的殺傷力,但是他從來不會主動去接受這些少年人的愛戀。

畢竟再年輕貌美的少女都會變成白髮蒼蒼的老年人。

冇有人可以永遠年輕,她們都會逐漸老去,首至生命的儘頭。

見慣了悲歡離合,安長夙和人的羈絆一首保持著距離。

沈知寒還是要些臉的,盯了幾分鐘,然後就像偷了雞的小狐狸一般,去書架上找書看。

沈知寒不知道的是,她那泛紅的耳垂勝過世間最美的情話。

安長夙繼續假寐,人間最得意不過如此。

畢竟對於安長夙來說,若有所求,天地也得予之。

但是作為一個八千多歲老頭子來說,他對世俗的**很低很低,畢竟該享受的一切窮奢極欲,他早就膩歪了。

酒池肉林也不過如此。

玉體橫陳,也不過如此。

江山,他也曾坐過。

世間種種法,種種事他都用漫長的光陰去體驗過。

到了現在,安長夙隻想很平淡的過著老年生活,首至世界的儘頭。

得過且過,世間終末。

沈知寒細細撫著書頁,眼前晦澀的文字化成過往的史詩,她好像明悟了些什麼。

這是一本書的過往,記錄著當年人的風采。

書店是小道士的畢生修為所化,但是每一部古文書籍卻是安長夙手書。

不管是象形文字、甲骨文、金文、篆書、還是隸書,還是繁體文字。

這些文字的載體都隻是普普通通的紙罷了,這些古文準確來說隻是安長夙的日記罷了,八千年的歲月長歌。

沈知寒細細斷著句讀,她屬於老天爺賞飯吃的天賦,對漢語言文學有極高的稟賦。

她的眼簾間,突然看到了光———不屬於日月星辰的光。

是什麼光呢?

沈知寒不知道,也不願去深究。

她隻知道一件事,原來世間的美好都來之不易,有的人在默默無聞處做最偉大的事。

山知道我,海知道我。

但是芸芸眾生不一定會記得。

可是我,沈知寒現在記得了,記得有一個男人逆行而上,隻為那千金一諾。

剛剛還在假寐的安長夙眼睛悄然地睜開。

有些人的眼裡就是日月星辰、山川湖海。

隻是世事己矣,何必再去自苦惱呢?

沈知寒突然感覺天旋地轉。

新的世界為她而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