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麓山
重陽日一早，楊家姐妹跟著張氏前往知府府上赴宴時，楊守忠帶著小廝打扮的許之心早己到達金陵城向西二十公裡外的麓山山腳。
女眷參加宴席，男賓則往往是登高暢飲，近日何知府本人不在金陵城，楊守忠自和友人約好一道登高賞菊。
麓山山脈平緩，一路攀登倒不覺甚累，況且沿途的風景美不勝收。
楓葉和野秋菊為它披上了節日的華麗外衣，微風輕拂，令人心曠神怡。
“記得剛來鹽泉和現時的境況可不相同，子美居功甚偉”今夏金陵全境遭洪水肆虐，鹽泉縣尤為嚴重。
多虧楊守忠多方奔走以身犯險，才挽回了諸多損失。
興建善堂和作坊，安置受災民眾，避免更多百姓流離失所。
不過五年時間，前有開墾放田，帶領鄉民種植番薯提升糧食產量，避免糧價攀升。
後有獻策救災，想必年底政績考覈必會添上一筆，料想返京之時亦不遠矣。
麵對至交好友梁思賢的誇讚楊守忠淡然一笑，不免感歎。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今夏抗災能順利，還是多虧了鎮南王世子的幫助，否則...”“是呀，當今天下海清河晏，朝中更是人才輩出”“若是梁兄當年...必然也是”梁思賢與楊守忠本是同窗又同年中舉，誌趣相投，可惜科考前夕家中出事，自此仕途無緣。
“哈哈.....”那人倒是無所謂大笑“我本誌不在此，無甚可惜，況如今，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為兄這日子可比子美瀟灑多啦，哈哈哈！”
楊守忠笑著搖頭，誰說不是呢。
楊守忠帶著小廝打扮的許之心並另外一個隨從，梁思賢因住麓山附近，輕車簡行，隻帶一個侍從。
爬山於女子來說本就不如男子，即便剛到山腳，就把酒水和食盒分給梁思賢的侍從。
一路爬山半個時辰，許之心亦有些體力不支，漸漸有些落後。
“可要歇息一會兒？”
楊守忠見自家侄女著實有些累，便詢問好友“今日時辰尚早，為兄便是為了一觀山頂雲海，不必歇息。”
許之心也心中嚮往，奈何雙腿實在痠軟，又不願耽誤舅舅與好友的興致。
“老爺和先生先去吧，小的就在後麵，慢慢來，”怕楊守忠不放心“現下天色己近大亮，離山頂亦不遠了”楊守忠望瞭望天色，又見身後亦有三三兩兩登高的行人。
侄女如今小廝打扮的模樣，即便樣貌出挑，看上去也不過就是普通人家小公子的樣貌，終是放下心來，囑咐幾句便去了。
許之心找塊乾淨的大石頭坐下略微歇息，細喘著氣兒取下隨身攜帶的水囊喝了幾口，粉色的唇瓣濕潤飽滿。
本來順手想取帕子擦拭一下額際的薄汗，因著男裝，又把手收回，隻用袖口囫圇抹一下。
所幸時辰還早，又不用追上長輩的腳步，許之心放慢腳步邊走邊采了一些路邊的野菊花和不知名野花。
終是小女孩心性，將漂亮的花束編織成花環，下意識想戴上時又立馬收回來，還向周圍望瞭望，應該不會有人奇怪吧...隨即選了個文雅的姿勢手持花環，抬頭挺胸學著哥哥平日的模樣大步朝山頂而去。
就在許之心身後不遠處，一青衣一玄衣男子信步而來。
“如今災後安置己妥當，你打算何時回京？”
青衣男子問道。
看著坐在那處喝水的身影，氣質凜冽的玄衣男子眉間柔和。
“不急”“何致遠己先行回京覆命，那楊守忠亦是個可造之材，金陵本該富庶之地，十幾年被餘德懷弄得烏煙瘴氣，如今總算能休養生息。”
所以，可放心回京。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讓人容易印象深刻，即便身穿普通棉布短打，眉毛刻意描粗，膚色抹了層深粉。
乍一看，端的是一副俊俏小公子模樣，可奈何他見過她本來的模樣...彼時，洪水剛過，各府縣搭設粥棚為災民施粥，見過一些官家夫人小姐，僅僅是身著華服到場走個流程。
而她，一張俏臉嚴肅，不施粉黛，氣色算不得多好，但卻能讓人在人群中一眼看見。
身著青色素衣，挽起袖口，露出白皙的手臂，挨個施粥，遇到老人小孩還會格外關照，得知有秋闈的學子家逢大難，亦讓自己的哥哥多多照拂。
“小姐，咱們回去吧，您捐了銀錢衣物不說，那孫秀才和啞姑娘倆的事也攬上，您妝奩裡的首飾也...”小丫鬟跑上跑下搬東西也累得夠嗆，可她們是下人，做慣了體力活，小姐怎麼能一樣呢，前兒染了風寒還冇好呢。
許之心默了一默“...碧雙，你看...”城裡的百姓還好，房屋雖損毀嚴重，可修補下還能再住，城外湧來的災民數以萬計“他們的田冇了莊稼，有的家人也不在了，連家都冇了，這麼多人怎麼安置，這己經讓舅舅愁白了頭髮，我們做的這點又算得了什麼呢？”
“好的，小姐，奴婢支援您！”
許是想到自己的身世，碧雙一下子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很慶幸當年的人牙子把她賣進了許府，讓她遇見小姐“奴婢再回去看看錶姑娘她們熬的草藥好了冇”大災之後謹防大疫，後來才知道。
除了施粥以外，鹽泉縣令楊守忠上書，請朝廷撥款，各地府衙免費發放防疫湯藥。
七月底金陵外的流民居住地確實發生了疫病，好在控製得當，並未蔓延開來。
惶惶數月過去，那抹倩影時不時總會在眼前浮現，讓人難以忘記。
“如今貪官落馬，新政實施或許會遇阻攔，民意難以上達天聽。
待今冬的物資下發完畢災民安置妥當，我自會回京。”
住房興建，耕地劃分，分糧播種，老幼殘弱安置，樣樣都不簡單。
如今也就鹽泉縣做得較好，其他地方落實的不甚到位。
“靖銘心繫百姓，謝某佩服”“子瑜何時啟程，隴西的事情辦得漂亮，朝內可能並不那麼和諧。”
見那小廝打扮的假小子似乎還想佩戴花環，動作明明小女孩子氣極了，偏偏反應過來後還故作瀟灑學起男子走路。
霍淵有些失笑，嘴角輕彎。
“家父己來書信，著我儘快回京覆命，若不是姨母強留，昨日便走了。”
謝謹也有些無奈，何夫人謝芙乃謝家老祖宗幺女，謝詢又是家中受寵的二房嫡孫。
不看僧麵看佛麵，何況多留一兩日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