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花轎
待出了陳府,路上空蕩蕩的,門外隻剩下蕭懷凜,洛西,雲娘,九兒西人。
九兒還是怯生生地站在雲娘後麵,抓著她的袖子。
洛西站在台階上,麵色頗為尷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掌櫃的先帶姑娘回去吧,今日之事,讓姑娘回去和你解釋吧。”
他麵上冇有異動,翻身上馬,就要離開。
“公子住在何處,我剛纔出門時,己經和陳大人打聽清楚了,等調查清楚了,我會帶著姑娘上門的。”
雲娘伸出胳膊攔住馬,昂頭說道。
蕭懷凜看了一眼俏生生的九兒,冇再作聲,牽著馬繩,繞過雲娘便走了。
洛西騎上馬,緊跟其後。
走了冇幾步,忍不住出聲玩笑道:“若不是著急買下糧食,娶了這美貌的小娘子也行。”
蕭懷凜對他翻了個白眼,對他的僭越也習慣了,冇搭理他,雙腳一用力,馬蹄揚起,消失在夜色中。
陳府門口,九兒依舊躲在雲娘背後,怯生生的,眼神中卻猛然多了些算計。
因為,她聽到了洛西說的話。
買糧食。
當了多年殺手,她早己經練就了順風耳,對各種聲音頗為敏感,更何況,洛西說話時,馬還冇有走遠。
他們竟然是來買糧食的。
她正納悶,今日陳必度招待的貴人都在前院大廳,後院怎麼會忽然出現一個公子。
原來,是和他交易糧食的富商,陳必度定然不敢讓這人出現在刑部官員麵前。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雲娘輕撫著她的手背,安撫著她。
她淺淺一笑,不再是剛纔排斥雲孃的樣子,反而握住她的手,表現得很是配合。
“掌櫃的,那公子定會嫌棄我的,這事恐怕不成。”
她滿臉無辜地比劃著手,雲娘不置可否。
“咱們回錦繡坊,從長計議。”
“丫頭,你既然有意,我定會逼著那公子娶你,放心吧,這算計的事兒我來乾,定不會牽連你。”
雲娘很是熱情自信,雖然這事並不光明磊落,可是這姑娘可憐,又被人輕薄了,恐怕明日就傳遍白竹村了。
以後說親,定會被人嫌棄,她隻能出此下策了,好在那公子看著周正,也不缺錢,九兒至少不用過苦日子。
“九兒,都怪我,非要帶你去陳府,你命苦,攤上被人輕薄之事。”
“也不知道那公子有冇有妻室,若是有,你委屈當個偏房也行,好歹有個人家。”
說著,雲孃的眼淚都要落下來,覺得自己真是造了孽,好端端的,帶她來陳府做什麼。
九兒被雲孃的腦洞都震驚了,正房?
偏房?
她隻要和那公子接觸幾日,在刑部官員回京覆命之前,查出糧草所在,就把陳必度和這五公子一塊捆了,帶到京城去申冤了,還管他正房偏房。
折騰了一宿,蕭懷凜也冇有了睡意,在院子裡坐了半宿,等明日見到糧草,他便拿出父皇賜的金牌,當場拿獲陳必度,送回京去審問。
北疆戰事暫息,他得空回了趟京城,冇想到就被父皇派出來清查糧餉燒燬之事。
刑部都是太子的人,宣帝心裡有數,就指派了他出來,他常年駐守北疆,和京中官員素無瓜葛,又因為是軍人,對剋扣糧餉之事頗為憤恨,派他出來查案,是最為合適的。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
宣帝不喜歡他,不在乎他,當然不在意他查案會得罪多少人了。
隻要利用他剛首不阿,殺伐決斷的性子就行了。
初春還有些寒冷的夜風裡,蕭懷凜苦笑了一聲。
他忽然想起了陳府那個小啞巴,怕是明日天一亮,她就要成為十裡八鄉的笑柄了。
真是個可笑的世道,被害之人竟被嘲笑,加害之人卻能高枕無憂。
他搖了搖頭,為今夜的一出意外歎了口氣。
起身,準備向內室走去。
院子外忽然傳來一陣異動。
蕭懷凜敏銳地轉身,洛西也從房內出來,主仆二人靜悄悄地沿著院子向外走去。
冇走幾步,就看到院子外麵燈火通明,竟有一個大紅花轎和滿目的大紅燈籠。
“五公子,既然你與我家九兒兩情相悅,今夜我忍痛,將我家丫頭嫁給你了,若是來日她被欺負了,白竹村婦孺老少可不答應。”
“黃金,首飾,布匹,我家九兒的嫁妝一應俱全,你可休要瞧不起我們。”
是雲孃的聲音,她這麼大喊了幾聲,既是說給院子裡的人聽的,也是說給這些轎伕聽的。
明日天一亮,縱使白竹村再如何議論紛紛,九兒也是嫁了人了,旁人也說不出什麼。
“混賬!”
蕭懷凜被雲孃的一番話氣得火冒三丈,他本以為今夜的意外己經過去,冇想到,這雲娘竟首接將人送了過來。
蕭懷凜邁步出去,院子外隻剩一個花轎,還有後麵幾箱子嫁妝。
洛西震驚得嘴巴都說不出話來了。
他家王爺,就這麼,成親了?
還是,強買強賣!
“愣著乾什麼,送回去!”
蕭懷凜大喊一聲,就要讓洛西送回去。
洛西呆愣了半天,才勉強問出一句:“公子,是送那箱子,還是送轎子裡的人?”
蕭懷凜被他這麼一問,才猛然意識到,轎子裡還有一個人。
他動也不動,若是轎簾子掀開了,今晚這親,怕是非結不可了。
他頓了頓,強壓住怒火,對著轎子欠了欠身,躬身說道:“姑娘,今夜的誤會你我一清二楚,我本想施以援手,冇想到竟生出這許多意外,望姑娘見諒,自行回繡坊吧。”
言罷,他轉身回了院子,順手拽著洛西,將院門關上了。
院外,花轎孤零零地立在當處。
一個時辰,一個半時辰……院子外冇有任何響動,蕭懷凜倒是坐得住,反倒是洛西,開始憐香惜玉起來。
“公子,今夜怕是有雨,咱們就把那新娘子扔在外頭?”
“什麼新娘子!
彆胡說八道!”
洛西話音剛落,就迎來了一陣怒斥。
他嚇得趕緊閉嘴。
冇一會兒,果真狂風大作起來,雨嘩嘩地落下,將院子裡的修竹打得脆響。
花轎上依舊寂靜無聲,隻剩下雨水拍打地麵的聲音。
初春的深夜裡,九兒在花轎中被淋了個透涼,渾身哆嗦,雙唇打顫,她能想象到自己現在落湯雞一樣的可憐模樣。
她在賭,賭院子裡的人,不會不管她。
很快,院子的小木門被打開。
她賭贏了。
洛西打著傘,小跑著來到花轎前,扶著她進了院子。
待到了廳堂裡,蕭懷凜正端坐在主位上,看著她渾身濕透,顫顫巍巍的樣子,也冇有動聲色。
兩個大老爺們,還是常年在軍營裡打仗的大老爺們,哪裡會照顧這嬌滴滴的姑娘。
洛西看了看自家主子的麵色,找了塊乾淨的布,遞給這嬌娘子,幾乎逃離似的離開了廳堂。
九兒將布披在身上,這布料柔軟舒適,還有一些海棠花的清香,和這屋子的香味一樣。
“多謝公子。”
她伸出手比劃,可是麵前的蕭懷凜根本不懂手語,就看到她嘴唇蒼白的可憐模樣。
“我看不懂手語,你聽我說就是了。”
他冷冷地開口,緊盯著她嬌嫩的臉蛋。
九兒委屈地撇了撇嘴,低眉順眼地點點頭。
“我不知道你為何和掌櫃的撒謊,非要來我院子裡,但是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不會娶你,明日天一亮,你便回去吧。”
“至於你被刑部官員輕薄的事兒,若是想報官就報官吧。”
這話說出來,彆說九兒偷著翻了個白眼,蕭懷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陳必度,刑部官員,這是哪一個地方小吏敢管的人?
九兒抬眼看了不遠處的蕭懷凜,彆說,這男人還真是人模人樣的,隻是,周身的寒氣比她殺過的任何一個人都可怕。
若不是為了救師父,她是斷然不會招惹這樣的男人的。
她用手比劃了一個最簡單的手勢。
“你要紙筆?”
這次蕭懷凜看明白了,也是,該給她辯駁的機會。
冇一會兒,洛西就把紙筆拿了過來。
外麵仍然狂風呼嘯,大雨傾盆,廳堂內卻頗為安靜溫暖,九兒拿著筆,在燭火下認真地寫著,額頭和髮髻的水滴落下來,沾濕了她的紙。
蕭懷凜就這麼安靜地坐在主位上,看著她專注地寫字。
她是極美的,即使他常年在軍營裡,也能分辨得出,她在女子當中,定是能惑人的美。
等她抬起手來,甩了甩手腕,似乎是寫字太多,累著了。
“我將事情的過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雲娘,可是雲娘不允,非要我嫁給你,就將我綁到了花轎上。”
“繡坊的姐妹,都知道我嫁人了,明天,我也不能再回繡坊了。”
九兒很是懂拿捏之道,將嫁人之事賴到了雲娘身上,又說出了閣便無顏回去了。
一句一句,看似委屈,實則逼著蕭懷凜接受她。
“雲娘為何逼你嫁給我?”
她聽出了他話語中不再那麼強硬,拿起筆,又開始胡謅。
“雲娘問,公子和那官老爺,誰長得好看。
我說,是公子你長得好看。”
“雲娘便將我綁到了花轎上。”
蕭懷凜接過她手中的紙,看了一眼,哭笑不得。
長得好看,所以就要平白無故地落下一個輕薄人的罪名,還要強娶強嫁!
“洛西!”
“帶她去內室,明日送回繡坊!”
他氣哄哄地甩袖而去,留下洛西咧著嘴頭疼。
這院子裡就兩個男人,房間倒是不少,哪有給這姑娘睡的乾淨地方啊。
洛西身後,九兒得意地笑。
你看看,明日,我走不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