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學堂與柳萌萌
幾日過去國師歸隱雲遊的訊息傳遍了大靖國內外,人們在閒談間都在議論著這位國師。
有人感到悲傷,因為他們將失去一位為百姓謀生的精神支柱;有人感到欣慰,因為他們相信國師的歸隱意味著他將在彆處繼續發揚光大;有人則是狂喜,這不老不死的怪物終於離開了朝堂,沈家就要完蛋了;有的人悲憤,國師受人排擠心灰意冷纔會離開朝堂,更有甚者藉機煽動民變奉天靖難。
在周圍鄰國,對國師沈滄瀾的訊息也引起了軒然大波。
有的鄰國對此深表遺憾,認為失去了一位能化解紛爭的智者;有的則看到了機會,摩拳擦掌準備重鑄昔日榮光。
長安城內,傍晚。
一位三十來歲年輕書生整理衣冠,眼神讓人感覺木訥呆滯,但若細看卻覺得他堅定非常。
儒生的白衣上繫著一根紅綢掛在腰間,推開房門,走上大街,融入了夜色下的繁華不夜城,消失在街角巷陌之中,輕輕叩響了一扇房門。
河東,琅琊郡。
城內一處豪華莊園,發須花白的老者正躺在搖椅上,享受侍女的按摩。
人老了,很多事情不該輪到自己操什麼心,每日閒來無事,能享受什麼享受什麼纔是真的幸福,有些事情該學會放下就應該放下。
忽然間,兩位家丁匆匆跑入院中跪倒:“稟國公爺,剛剛得到訊息,國師己經歸隱山林,再不理政!”
王振南聽罷,依舊閉著雙眼:“嗯....”奴婢識相的退下,關上了房門......“屬下也多番確認,沈家的動向雖然看不出大動作,實則一切產業都在轉向守勢。”
王振南不語,摩挲著手裡的扳指,若有所思。
家丁問道:“國公爺,方纔有人傳信來,說東南西北的事情己經辦妥了,接下來您有什麼指示?”
王振南淡淡地說道:“靜觀其變,如今的沈家不足為慮。
給鴻煊,鴻琳修書,一切照舊,徐徐圖之,有必要還要幫扶沈家一二。”
家丁雖然費解,但他們不需要思考什麼,遵命退出,和煦的陽光又一次照在了搖椅上,王振南閉著眼睛,臉上帶著微笑,喃喃自語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啊。”
當年父親被你們逼死,你們沈家該償血債了。
王振南站了起來,走向窗戶,看著占地千畝的宅子,晴朗天空下閃耀水光的池塘,辛勤勞作的下人們,笑了。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點想笑,越笑越大聲,越笑越狂,家丁們不敢注視,隻低頭做工。
笑了好半晌,擦去眼淚,吐出一口擠壓多年的怨氣,他今天終於說出了那句話!
“父親,兒子替您報仇!”
陽光燦爛,春風和煦,長安小學堂的教書先生一身儒衫正講著故事。
沈瀟湘己經十西,馬上就要到束髮之年,束髮之年便不必再來小學堂。
想要繼續學習就要進入書院或者請先生。
小學堂的使命也就告一段落。
束髮是把總角解散,束成以髫,這時己是成童。
開始束髮的年齡大約為十五歲,在正是入大學之年。
《大戴禮記·保傅》中曾記載:“束髮而就大學,學大藝焉,履大節焉。”
意思就是說,指年過15歲的少年,就可以上大學就讀,去學習各種技藝,學會大藝,大藝即《詩》《書》《禮》《樂》,大節乃大學之道。
這小學堂,就是國師沈滄瀾成名之前便推行過的啟蒙學堂。
傳說七十多年前,還不是國師的沈滄瀾正在回家路上,見到路邊小童以扒竊取樂。
最初隻感歎世道無常,可一連數日皆是打鬨剽竊,沈滄瀾打聽到這些小童家中並非貧寒,便登門詢問。
不問不知,一問家中竟然不以為恥,說孩子尚幼,調皮搗蛋乃是天性使然。
沈滄瀾又問小童文教如何,那幾戶人家卻說沈滄瀾管的寬,反而因此奚落起沈滄瀾,沈滄瀾聽聞此言,氣急攻心,回到家中日夜思量,最終定下這小學堂之製。
國師成名之前混跡軍旅,文采更是少有耳聞,但依舊秉承儒家宗旨,認為孩子尚幼便不教育,終究釀成惡果。
儘管當時名不見經傳,國師還是立誌改變靖朝的風俗,教化民眾。
那年秋收後,國師便在家鄉村裡開辦了小學堂,並且還請來了當時有名望的先生,教授尋常阡陌家的孩子識字啟蒙,不收一文,鄉親們將信將疑,但也試著把孩子送去識字,結果頗有成效。
後來一些寒門出身的縣官知府乃至軍中將官也聽說了沈滄瀾的事蹟,有些心懷夢想的書生特地找到沈滄瀾請教這小學堂如何成功。
沈滄瀾一一分享成功之道,這半托管半學習的地方慢慢地就傳遍了範陽郡和周邊州縣。
最後是朝廷刺史巡察時驚訝發現當地小童各個能識字書寫,問些啟蒙問題來對答如流。
這件事情引起了很大轟動。
二十年後沈滄瀾成為國師,而當年他教書的小學堂己經是燕雲州最高學府,文苑書院,時至今日依舊在教授孩童識字書寫,不取一文。
國師沈滄瀾之所以被譽為大陸第一聰明人,除了其高超的文治武功,更多的是其獨具匠心和對百姓造福的仁德之心。
國師在燕雲地區的威望極高,甚至隱隱超過了皇帝。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這小學堂的發展之路可謂是一波三折,從最初的創立到如今成為國策,一切似乎都是命中註定。
沈滄瀾國師的初衷是改變民風,教化子民,而他所創辦的小學堂卻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
隨著國師頒佈了規章,小學堂率先在燕雲地區如雨後春筍般冒出,每個縣都有至少一個小學堂,而一些更大的縣甚至擁有數個。
孩子們在這裡學習《詩》《書》《禮》《樂》,不僅能夠識字識數,更能領悟到做人做事的道理。
每日至少管一頓午飯的規定,讓孩子們不僅能夠接受教育,更能夠保證他們的身體健康。
國師深知,教育不僅是灌輸知識,更是培養健康的身心。
這規定畢竟要照顧全國,製定便十分之寬鬆,有能力的州縣以此作為治理業績,冇有能力的至少完成最低目標。
曾有一地冇有識字的教書先生,縣令一咬牙,乾脆請了個廚子,既給孩子們做飯,又教孩子弄兩樣吃食,弄得國師哭笑不得,但也認可了這種就地取材的做法。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小學堂成為了孩子們的第二個家,教書先生們不僅是他們的教師,更是他們的良師益友。
孩子們在這裡結交朋友,學習知識,度過快樂的時光。
隨著小學堂的影響力不斷擴大,越來越多的家長開始重視子女的教育,甚至有一些佃戶奴婢主動送孩子上學,希望他們能夠有一個更好的未來。
而且吸引了很多有誌之士和讀書人前來教習,有些可能隻是刷刷聲望方便舉孝廉,有些是豪強世族派個人做做樣子糊弄一下刺史巡查,但不論真心與否,這些孩子們至少有個充實健康的童年。
就算什麼都學不會,至少天下還真有一頓免費的午餐。
國師沈滄瀾的初衷,終於在這片土地上紮下了根,開花結果。
這些小學堂讓這片土地上的孩子們擁有更廣闊的視野,更美好的人生。
當然這件事情並非想象中的如此簡單,一個地方搞搞善舉可以,推行全國上行下效便是難如登天,其中這虧本買賣如何維持運轉,又如何突破重重阻礙,暫且不表。
至少沈瀟湘很感謝太爺爺創辦了小學堂,多虧了父親把他丟出來上學,他的童年十分精彩,更重要的是交到了好朋友。
沈瀟湘五歲那年,被母親一手提著丟到學堂。
儘管想給沈瀟湘教書刷聲望,跟國師麵前混臉熟的人能排隊排出長安城去,但母親堅持將沈瀟湘送入了長安小學堂。
“國師的後人要是都不去,怎麼做天下表?”
從此沈瀟湘有時便去小學堂,官員休沐或其他本領由家裡長輩輪番教導。
冇辦法,國師家的孩子真輪得到彆人教嘛?
因為一頭灰髮極具辨識度,人人皆知國師沈滄瀾的妻子昭明夫人顧令頤天生灰髮,這小子是誰家的一眼就看出來。
儘管是麵向平民的小學堂,但長安城的平民誰冇有幾個心眼子?
知道的不敢靠近,怕自己家熊孩子一個不小心得罪了沈家,不知道的嘲諷沈瀟湘是小老頭,頭髮都白了。
這畢竟是少數,沈瀟湘很幸運,大多數同窗都將他視作朋友,一起學習,嬉笑如常。
這其中就有一個更加特彆。
那是沈瀟湘初入學堂冇幾天,有一不太熟的孩子十分活潑好動,吃飯之餘竟然玩弄起沈瀟湘的頭髮。
“瀟湘,你這頭髮好漂亮啊。
“說著說著還將頭髮放在小手裡上下點評”摸起來也好舒服,你以後天天讓我摸摸好不好?
“沈瀟湘:……沈瀟湘實在無語,啥人啊這是,一言不合玩起自己頭髮可還成。
他這頭髮顏色有差異,繼承自顧令頤的天賦還不止如此,借用沈滄瀾的話說,這灰髮觸感更加柔軟順滑,摸起來十分舒服。”
是昭明夫人特地給你染的麼?
“這同學還知道太奶誥命夫人的封號。
“這個……是祖傳的。”
沈瀟湘含糊道,心裡則是一陣無語,頭幾天上學,這兄弟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喜歡...怎麼才能....“嗯?
喜歡啥?
隱約聽到同窗小聲嘀咕啥,也許是喜歡這顏色,沈瀟湘想起家裡飄柔坊有賣這種給頭髮變顏色的香膏,便隨口說了一句讓他後悔了一輩子的話:”兄弟你若是喜歡,家中飄柔坊有售,兄弟你說個地址,改日瀟湘差人給兄弟送去......“沈瀟湘感覺頭頂傳來一小股力量,頭髮被兄弟越拉越遠,有點扯到了。”
這位兄弟,你鬆下手好不好,兄弟?
“實在不知道這個同窗地名字,沈瀟湘隻得一口一個兄弟,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人家,隻得先脫身再說。”
誰是你兄弟!
“那同學有些生氣,嗔怪起沈瀟湘來。”
瀟湘多有得罪,請同窗你見諒,隻是瀟湘初來,還不知朋友你姓名......“這是實話,沈瀟湘確實冇全記住同學的名字,一想到人家這麼瞭解自己,太奶的封號都知曉,沈瀟湘一陣慚愧,得想個辦法補救一下同窗情誼。
那同學臉色和緩了很多,想來也是一個講道理的人,”我叫柳璃書,你可以喚我萌萌,家裡都這麼喚我,特彆允許你也這麼叫。
“五歲的沈瀟湘滿腦子都是怎麼挽救和新朋友的關係,順著便說了下去。”
萌....萌兄弟,瀟湘記住了。
“說完還煞有介事的行了一禮。
對著一臉懵的沈瀟湘,那同窗往前湊近,臉龐湊得很近。”
你再好好看看?
“屢次犯錯的沈瀟湘己經一片混亂,他到底應該看啥?
隻見沈瀟湘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萌萌當即揮起小拳......沉穩如沈滄瀾,上朝時想起此事也是憋不住笑。
後來沈瀟湘提議小學堂的學服應當區彆男童女童。
數年後”兄弟“又問起來當年往事,沈瀟湘豎起手指對天發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打趣她,求萌萌姑娘原諒他。
這就是沈瀟湘和柳璃書青澀又不太美好的初遇。